眼瞧着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谢观南将她送回房后,转身便要离开。 “观南。”江锦瑟忽然拉住他的衣袖,软声道,“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谢观南闻言,剑眉微蹙:“锦瑟别闹,这不合适。” “你答应我的,这一月将我当做妻子,既是夫妻,同榻而眠又怎会不合适?” 江锦瑟的语气里竟是少见的强硬。 见她不松手,谢观南沉默了,眼中却满是拒绝。 江锦瑟眸光一暗:“我只是想你留下来陪我,就这一晚,就当弥补过往的十年。” 这一句话像是攻破了谢观南坚硬的心墙,他眉目一展,眼中的拒绝渐渐消散。 已是深夜,床榻间二人和衣而卧。 江锦瑟并未睡着,她侧躺着看着身旁熟睡的谢观南。 这是她十年都不曾见过的,如今算是得偿所愿。 她抬起头,轻轻抚过谢观南的脸,而后紧抱着他的手臂,心中的不舍让她眼眶一热:“观南,你怎么能这么好?” 好到我不舍的你有半分为难。 外头风雪不知何时停下,江锦瑟也不知自己何时睡去。 直至天渐渐亮了,光线透过纱窗落进房中,江锦瑟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被一片暖意包围的感觉让她一愣。 她竟被谢观南紧紧抱在怀里。 江锦瑟心头一颤,这温暖和她想象中的一般无二。 突然,喉间又是一阵痛痒,她剧烈咳嗽起来,一股血腥味渐渐在嘴里蔓延开。 谢观南被惊醒,见江锦瑟突显病态,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说话间,忙唤外头候着的丫鬟去请府医。 江锦瑟按住他的手,嘶声回:“也许是活不久了吧。” 第八章 活不长了 江锦瑟话音刚落,微敞的窗扇被寒风吹开,猛地砸在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谢观南的心似也跟着一震,脸色不觉一沉:“胡说!” 待慢慢止了咳,江锦瑟咬牙将血咽回去:“放心,若我真的要死了,定会告诉你,让你不安,方才我只是呛到了。” 她缓缓起身,看了眼窗外后再回头看向谢观南:“再陪我出去走走吧。” 见她无事,谢观南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闷得紧。 屋外。 江锦瑟跟个孩子似的捧撒着雪,自得其乐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谢观南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样的江锦瑟是他从不曾见过的,他一时间竟说不出心中是何感受。 薄暮时刻。 二人出门去了长安有名的酒楼用晚膳。 点菜时,江锦瑟将谢观南平日爱吃的菜点完后,忽然问道:“你可知我喜欢吃什么?” 谢观南一愣:“稻团,丰糖糕,细馅夹儿。” 这些都是他记着江锦瑟吃的最多的。 然而江锦瑟却摇头:“那些都是你买回来的,我真正喜欢吃的是,长安街尽头那家梨花酥,嫁于你之前,姐姐和父亲回府时都会给我带。” 她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遗憾:“嫁于你之后,便再也没有吃到过。” 谢观南倒茶的手一顿:“用完午膳我便带你去买。” 说话间,小二将小食端了上来,江锦瑟夹起一块儿放进谢观南碗中,自己又夹了一块儿。 “那家店五年前便没了。” 闻言,谢观南再不知该说什么,而江锦瑟也没有再提。 用完晚膳后,两人在街上逛着消食,却不想遇见正从绣庄里出来的宋映岚。 宋映岚看着江锦瑟挽着谢观南的手,神情有些僵硬。 江锦瑟没有松手,更像是没瞧见她一般紧靠着谢观南:“夫君,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府吧。” 说完,她拉着一脸凝重的谢观南就走了。 这一路,两人都很沉默,此前温馨的气氛竟似遇见烈日的雪一般化开消散。 回府后,谢观南将江锦瑟送回房后欲离开,可再一次被她拉住:“你说过,这一月要陪我。” “我还有事。”谢观南沉声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怒气。 江锦瑟心头一涩,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愿放手。 一时间,心中的焦急、不舍和悲伤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呼吸变得沉重,脸色渐白,不断地咳嗽起来。 见她这般痛苦的模样,谢观南心头的怒气霎时消散的只剩担忧:“风寒还没好吗?” 府医来来回回三四次,药也喝了,按着以往,她早该痊愈了。 江锦瑟以锦帕捂着嘴,摆了摆手,平复呼吸后无力一笑:“我说过的,许是好不了了。” 谢观南的面色一沉,眼底尽是不悦。 “观南,若我真的要死了,你还会同我和离吗?”江锦瑟看着他,字字都藏着些许期盼。 见她还能问这般玩笑的话,谢观南松了口气,却又带丝余怒:“会。” 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就像一把刀子捅进了江锦瑟的心窝子里。 她忍着心尖的剧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若无其事地朝床榻走去:“好累,我想休息了。” 将被褥盖在身上后,眼泪倏然布满了她整张脸。 江锦瑟紧咬着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半晌,身后传来窸窣声响,熟悉的气息带着暖意渐渐靠近。 谢观南没有走,他留了下来。 但江锦瑟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而被她紧捂着唇的那一寸被角,早已是鲜红一片…… 第九章 情意 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平淡且快。 江锦瑟知道,她的姻缘和她命的大限之日就要到了。 坐在书房的窗外廊上,江锦瑟看着已经开始融化的雪,缓缓回过神。 她转过头,看向屋内站在架几案前翻书的谢观南,眼底满是眷恋。 这一月他日日陪着她,加起来的时间,竟比过往的十年还要多。 这也是她嫁给他这十年来,最开心的时光了,比大婚那日还要开心。 她对这样的日子更为不舍,也开不了口说结束。 但必须要结束,这一场放肆,只能到这里。 江锦瑟垂下黯淡的眸子,缓缓开口:“观南,一月之约到了。” 闻言,谢观南心头一窒,转头看向窗外的她,心里是说不出的烦闷。 他放下书,走上前:“怎么了?” 江锦瑟不言,起身走进房内,将那翻涌的情绪压下,不露半点才堪堪开口:“没怎么,只是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谢观南的目光一路跟随她到跟前,却也陷入了沉默。 江锦瑟没有回避他的视线,直直地看着他。 半晌,她才从袖中拿出和离书递到谢观南面前:“去吧,宋小姐还在等你。” 谢观南没有接,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望着江锦瑟的目光越渐深沉。 江锦瑟抿唇,将和离书轻轻放在案上,正想利落离开,却终究安耐不住心中那个疑问。 她抬眸,眼角微微泛红:“观南,十年来你可有一刻喜欢过我?” 哪怕是一瞬间,她也没白在这人间走一遭。 谢观南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收紧,语气一如既往温柔:“锦瑟,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但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江锦瑟瞳眸一震,整个人几乎都僵住了。 “你……是从何时知晓的?”她声音忽然嘶哑颤抖起来。 “大婚之前,我便知晓。”谢观南回。 短短八字,字字如烧红的秤砣在江锦瑟的心脏翻滚。 她看着谢观南,第一次觉得他的温柔堪比锋利的匕首,一下就刺穿了她的心。 他即已知晓,还同她定下那个约定,然后看着她像个戏子一样自顾自演了十年的戏! 江锦瑟忽觉有丝羞耻感刺进了她最后的尊严中,她再也不愿待下去,转身快步逃离。 长安街上。 江锦瑟浑浑噩噩地游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然而她却觉得天地之间也就只剩下她一人,被抛弃于此,无处可去。 “哥哥别跑,哥哥等等我……” 耳畔骤然传来一阵童稚声,江锦瑟懵然回神,只见两个五六岁的幼童在前边儿巷口追逐打闹。 她眼眶一热,视线渐渐模糊。 儿时她和姐姐也是这般,她淘气地在前面跑,姐姐在后边追着让她慢些别摔着。 姐姐…… 江锦瑟眸光微亮。是了,她还有姐姐! 她原想瞒着姐姐,可是天大地大,她恍然发现,她能倾诉的也只有姐姐! 如果最后一刻是姐姐陪着她,或许也无憾了。 江锦瑟知道这样对不住姐姐,但她真的好累、好冷,也好痛,更想最后一次让姐姐抱抱她。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一片血腥流出嘴角,江锦瑟微颤的手将嘴角的血抹了去,转身朝皇宫走去。 长宁宫。 宫人引着江锦瑟入了宫门,还未至正殿,淑妃早已在殿外等着。 江锦瑟瞧着几步外的淑妃,眼泪霎时涌了出来:“姐姐……” 她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数,像幼时一般朝淑妃跑了过去,一头扎进她的怀中。 温暖的怀抱顿时让她心中难言的委屈尽数作泪哭了出去。 淑妃屏退宫人,心疼地抱着江锦瑟,可见她嘴角带血,又惊又慌:“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吐血了?手上也是血,谢观南呢?” 听到谢观南的名字,江锦瑟心脏一阵紧缩,声音闷哑:“我们和离了。” 她缓缓退离淑妃的怀抱,迎着她微诧的目光继续道:“他骗了我十年,他早知我心仪他,可他……” 方才的场景再度浮眼前,刺得江锦瑟喘不过气。 她大口呼吸着,泪水似是呛进了喉咙,剧烈的咳嗽再次让血腥味充斥在嘴中。 温热的血从口中不断流出,连鼻子也被一片殷红占据。 江锦瑟无措地想擦掉,可怎么擦都擦不完,藕色的衣袖竟被染成了朱色。 “锦瑟!” 听到淑妃惊恐的惊呼,江锦瑟抬起头,想安慰她自己没事,但被血染红的唇瓣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一抹意识也沉进了黑暗中…… 第十章 物归原主 再次醒来,江锦瑟只见淑妃坐在身边,脸色有些白,想必是被自己吓到了。 江锦瑟还记得昏迷前咳出的血,多的让她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