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人压下待陛下圣裁。” “是。” 护卫上前拖走季灵,旁边的人时刻紧盯着,如若她再开口,必一掌把她劈晕,这是他们刚刚从将军那里接收到的暗号。 歹徒?罪臣之女? 这两个词就像一根刺,狠狠扎在季灵的心上。 他那森然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和司徒景行的身影重叠,季灵恍惚中又记起了在那个潮湿阴冷的阁楼里,那个人对她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灵儿,此生,来世,我愿三生三世与你结缘,护你喜乐安康。” 誓言,总是那么的好听,人心,总是那么的善变。 她好想哭,然而心底的悲哀太重,到最后她竟放声大笑,笑得那么的凄凉。 他们三岁相识,十岁相知,十五岁相许,如今她年芳十九,多年的等待,终究换来的不过只是一场笑话。 闯入者被带离,婚礼继续,季灵越过重重人影看着新人交拜,在宾客的祝福声中,新郎牵着新娘的手步入洞房,将军府的大门合上那一刻,也将她彻底的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季灵眼眸中氤氲着雾气,抬眼看向清澈蔚蓝的天空,好像所有的色彩都混合在了一起,一瞬间变成了黑色。 她好累啊! 心中支撑的那层信念破碎,身体的气力都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缓缓的倒了下去。 …… 清香缭绕的房间内,季灵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噩梦不住的纠缠着她。 “司徒景行,我求你,放过他……” “不要关我,放我出去,我不信……” 她想去找他,他承诺过会娶她为妻,他没死,为何不来救她? “司徒重元!”季灵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吱呀。 木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老妪佝偻着身躯端着粥走进来。 她将粥放在隔间的小桌上,步履蹒跚的走到帐前,隔着缓缓飘动的轻纱,关心的问:“小姐醒了,身体可有不舒服之处?” “大夫刚刚离开,他说您身上有许多外伤,日积月累恐伤及了内里,应待好生调理。” 季灵还没能完全从惊扰她的噩梦中醒转,茫然的看着这间陌生的屋子,喃喃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司徒将军在秋山的别院。” 司徒将军四个字,唤回了季灵的意识。 她沉默了半晌,继而才重新问道:“他人呢?” 他,指的当然是司徒重元本人,老妪浑浊的老眼看不出任何情绪,牵了牵满是皱纹的嘴角,道:“今夜是将军的小登科,他当然在府里陪着夫人。” 小登科,新婚夜,夫人…… 季灵心口一刺,抓着被子的手指悄然收紧。 是啊,他背弃了他们之间的诺言,娶了谢国公府的嫡女,而她,如今不过是个企图缠着他的罪臣之女。 可她怎会是罪臣之女,季家怎么了?她的父亲怎么了? 季灵急切的翻身爬起,下床的时候膝盖一软,差点跪地。 几年前,北蛮动乱,司徒重元的父亲身为西北大元帅,却弃了边境退守板城,边境百姓死伤无数,朝中有御史鉴司徒元帅有通敌卖国之嫌,将元帅府一干人等押解大牢候审。 将士在外抛头颅,洒热血,朝中的人竟然只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便如此对待一国之元帅,更何况,司徒元帅还是皇帝的大舅哥。 季灵怎能容忍他人对未婚夫家的污蔑,哪怕家族不肯相助,她一介女流势单力薄,季灵都没有放弃过。 她暗查寻访,得知此事或许和北辰侯世子司徒景行有关,于是,在秋后问斩之前,她去求了司徒景行,最后,元帅府除了司徒元帅,家眷一律流放边境,但,元帅夫人不甘受辱,临行前横梁自缢了。 而流放途中,家人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司徒元帅一脉只剩下一个司徒重元。 她承诺了司徒景行将来必完成他一个心愿,他却丧心病狂的囚禁了她三年。 这一切季灵都可以忍受,唯一让她心死的,是再次相遇后,司徒重元的背叛。 那她这些年来,又算什么? 老妪阻拦不住,季灵一路踉跄的走出了y~b团队别院,司徒重元不要她了,她的家也没了,一个罪臣之女的名号扣下来,可想而知季家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 父亲还活着吗? 母亲又在哪里? 她,该何去何从…… 第3章 家破人亡 亥时初,应付完那些难缠的宾客,司徒重元听下属回报,酉时季灵醒了,想逃,被暗卫重新抓回了别院。 司徒重元今夜被那群疯起来的崽子灌得有点多,扶额的手微微一顿,想了想对下面的人道:“备马,去秋山别院。” 谢蕴身边的大丫头含香得主子吩咐悄悄到前院打探消息,惊慌失措的赶回栖梧院,“小姐,小姐……” “何事慌慌张张。” “将军去找那个女人了!” 谢蕴一把掀开头上的红盖头,水润的眼眸染上一层薄雾,“你,先退下吧。” 只要司徒重元还是她的,谢蕴不介意用新婚之夜换他们的一个了断。 而连夜策马前往秋山别院的司徒重元,早有下人得知消息在大门口候着,司徒重元翻身下马,随手把马鞭丢给一侧的护卫,“清醒了吗?” 下人毕恭毕敬的答道:“回将军,醒了,不肯进食。” “还有呢?” “……身上有许多伤口,大夫简单的处理过,药还在熬着。” 司徒重元脚步一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捏了捏冰凉的指尖走进季灵所在的厢房。 一人呆呆的靠着床沿坐着,双眼无神,听到声音偏了下头,看清楚来人后,瞳孔中突然焕发了神采。 “重元!” 今晚是他的新婚夜,他却来到了这里,是不是代表着…… 他看着她,眼神不带任何温度,“你以为,我是来看你的?” 刚点燃的一丝期待,又及时的被他掐灭。 “重元,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说你战死了,我……” “你们季家是巴不得我死,可惜,天佑我司徒家,我又活着回来了。”男人阔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睨视着她,语气冷到极致。 她眸子蓄满了雾气,情绪忽然变得激动,“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季家巴不得他死,当年她父亲为了家族的利益是选择了袖手旁观,但她为了他四处奔走,苦苦哀求,他怎么可以妄加定论。 “什么意思?”司徒重元挑了挑眉,冷漠的眼底添了一丝笑意,只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他讽刺的道:“季荣以职务之便,联合外敌,假借送辎重粮草之名让敌寇混入当中,杀我军一个措手不及,主帅负伤不得不退守板城,却被有心人恶意中伤,编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一方将领,不审问,不调查,说斩就斩,这不正是你季家与北辰侯的计策吗。” “!” “不可能,我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季灵急切的拉住男人的衣袖,被他一把甩开,跪坐在地上。 “先帝赐婚,我爹虽不满却也只是怕我的性格不适合高门大户,会受委屈,司徒家出事他是袖手旁观,也是怕家族受牵连,他胆小怕事,谨言慎行,当不了直臣却也是个忠臣,通敌之事,绝无可能。” 季灵心知他误会了,急忙解释,可男人一脸的无动于衷,“我只相信证据。还有,丰都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不想被送去乐坊就滚吧,相识一场,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听到这话,季灵心如刀割,乐坊?这是要把她贬为奴籍?也是,获罪抄家,女眷只有两条路可走,一,随军流放;二,进乐坊为奴。 也不知她母亲选的是那条路? “好,我走,谢司徒将军高抬贵手。” 她想过把自己这几年来所受的痛苦和委屈都告诉他,可他会信吗?恐怕连听都不愿意听吧。 在他心里,早已经给季家,还有她定了罪,那她何必再自欺欺人呢。 季灵所有埋在心底的话,就这样淹没在男人冰冷的眸光中。 行至门口,季灵犹豫着回了头,“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如果司徒重元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估计这会儿丰都没人敢帮她打听,她也没钱打点,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我爹娘如今身在何处?” 男人慢条斯理把玩着腰间的暖玉,语速低缓,幽幽说道:“季荣半个月前已在午门问斩,至于你母亲,这会儿应该在乐坊端盘洗碗。” 季灵闭了闭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原来,这就是家破人亡的感觉。 “谢谢。” 勉强吐出两个字,季灵大步走出秋山别院,她怕再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憎恨,厌恶的神情,心痛得会窒息而亡。 “季灵,你后悔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