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车厢中,姜楷生沉默。 颜以薇很紧张,下意识抓牢他的手:“相信我!” 姜楷生一震,反握住她的手:“我信!” “我不知如何解释,但……” “无需解释,珠珠儿,我信你!”姜楷生的声音,笃定而坚决,“我叫人再去排查。” 颜以薇很紧张。 汽车继续往前。 很快,他们到了明德戏院门口。 戏院一共三层,古色古香的外墙,悬挂了十二仕女的灯笼。灯笼里面装的电灯泡,照亮了门口的高大台阶。 门口有马车、黄包车,也有好几辆汽车。 颜以薇可能是太过于紧张,她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我们怎么还来这里?” 有爆炸的。 姜楷生笑了笑,凑近她几分,忍不住吻了下她柔软面颊:“大张旗鼓查,会打草惊蛇。我们照常去听戏,唐白会加派人手盘查。” 颜以薇咬了咬唇。 万一没查到呢? 姜楷生又握紧她的手:“怕不怕?” 颜以薇点头:“怕。” “你跟着我。”他笑道,“珠珠儿,等会儿督军和三位师长、总参谋长陆丰江都在。 这些人,一个个都比咱们有份量。若我们没及时排查出来,这些人就是我们的陪葬,不亏。” 颜以薇瞪了眼他。 人都死了,要陪葬品做什么? 再身份贵重的陪葬,能抵一条命吗? 再说了,谁是陪葬品还未可知。 颜以薇不想死,她还没有看到姜家那些人的下场。 “姜楷生,你这个人很疯。”颜以薇说,“你真的不怕吗?还是你不相信有埋伏、会爆炸?” “我信。”姜楷生说,“我说过了,珠珠儿的每句话,我都信,发自内心。不过,我的确不怕。” 颜以薇听了这些话,心湖似被投下一块小石子,有了轻微的涟漪。 被人信任,是件很温暖的事。 她低垂了羽睫,压抑着自己快要翻滚的情绪。 她的丈夫姜寺峤,除了贬低她、打压她,没说过一句讨喜的话。 男人花言巧语,她前世几乎没听过,所以她毫无抵抗力。 她明知姜楷生好色又狠毒,此刻还是被他的话,勾得心湖一阵阵细微的波动。 颜以薇努力稳住心神。 然而,姜楷生又凑近,唇在她唇上轻轻落吻。 姿势暧昧,他的话却无半分调情:“珠珠儿,争权夺势要下狠劲。若失败,大不了一死; 若成功,我会救了三位倚老卖老师长的狗命,从此在军中更有威望和支撑;而你,会得到督军的感谢。” 颜以薇一怔。 的确! 做督军夫人的义女,似乎份量不够。 哪怕督军让她叫“阿爸”,也只是看着夫人的面子,平素并不会帮衬她。 可卖个人情给督军,坐实了“督军府义女”这个名头,她才算真正有了靠山。 姜楷生是个赌徒,二成胜算,就敢下十成的赌注。 “珠珠儿,不要怕死。”他复又搂住她,低声告诉她,“怕死的人,往往会先死。” “是!”颜以薇抬眸看向他。 她的眸中,有了坚毅。 她被点醒,一瞬间醍醐灌顶。 就像她拿着来历不明磺胺去救督军夫人的弟弟那样,生死置之度外,才能获得好处。 “大哥,谢谢你教我。”颜以薇感激说。 她的情绪,那样浓烈。 汽车停在明德戏院门口,她和姜楷生坐在汽车里,灯笼匝地的光线,照了进来几缕,染得她眸子一片绮靡。 姜楷生很动情,吻住了她的唇。 颜以薇:“……” 这个混账! 她刚刚对他生出感激之情,他立马就轻薄她。 在她身边,他总像个禽兽。 姜楷生吻够了,终于下了汽车,转过另一边,替颜以薇打开了车门。 颜以薇整了整情绪。 她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步履优雅随着姜楷生进了明德戏院。 整个二楼、三楼,都被军政府的人包下了,只一楼大堂可以坐散客。 颜以薇和姜楷生上楼。 进了二楼位置最好的包厢,迎面遇到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男人,冷白皮,穿了身铁灰色军装,鬓发浓密。 他眼珠子颜色是浅褐色,目光偏凉,像两轮冰魄落在了他眼底。 他正在与两个中年男人说话。 瞧见颜以薇和姜楷生进来,他站起身,冲他们笑笑。那疏淡清冷的眸光,有了点温度。 “才到?”他看向姜楷生。 姜楷生:“耽误了一会儿。我阿爸呢?” “快到了。”盛远山说。 又看向颜以薇,“心儿,许久不见。” “舅舅。”颜以薇应了声。 盛远山看了眼她的首饰:小小红宝石耳坠子、金镯,头上戴一把玳瑁梳篦。 没有半颗珍珠。 “不喜欢珍珠么?”这个念头,在他心里过了一下。 “心儿,你坐这边,等会儿陆总参谋家的两位小姐也来。”盛远山指了包厢旁边的一张桌子。 包厢一共安置了三张桌子,都是正对着戏台。 颜以薇道谢。 她刚坐下,姜楷生把主桌一壶茶拎了过来,替颜以薇倒了一杯。 黄橙橙的,气味很香甜。 姜楷生告诉她:“这是凉的桔子水,清热解渴。你喝点。” 颜以薇低声道谢。 盛远山又看了眼。 姜楷生回到主桌,半开玩笑半认真拍了拍他舅舅肩膀:“别看了。先来后到,她是我的。” 盛远山失笑:“胡闹什么。” “我没胡闹。”姜楷生说,“舅舅若觉得是胡闹,那太好了。我有言在先,舅舅可别抢。” 盛远山看向他,略带惊讶。 他没说什么。 很快,客人陆陆续续到齐了。 景督军也来捧场,可见宋老板的名声多响亮。 包厢一共四名女客:颜以薇,陆总参谋家的两位双胞胎千金陆芃和陆菁,以及郭师长的三姨太。 郭师长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这位三姨太,视若珍宝。 陆芃和陆菁很热情,介绍颜以薇和三姨太认识。 三姨太性格稳重,但很会说话,颜以薇和她寒暄了几句。 颜以薇很担心爆炸,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导致三姨太以为她是看不起她,话就渐渐少了。 姜楷生一再进出包厢。 景督军忍不住问他:“你这么忙,还来听什么戏?” 姜楷生:“我接到情报,今晚可能会有人埋伏炸药,正在排查。” 主桌几个人一愣。 景督军头皮发紧:“哪里来的情报?” “颜以薇提供的。”姜楷生道。 众人:“……” 景督军一瞬间放松了紧张,骂姜楷生:“胡闹,她能掐会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