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然昨日走马会上,又怎么能与皇兄比试骑射?”他说着,有些慌张地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大氅:“我身上还有血腥味吗?我明明已经换过衣服了。” 南星闻言,一双纤细的眉微微蹙起,一时间也顾不上赶他走了,只担忧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又趁机欺辱你了?” 霍辞镜连连摇头,只低垂着眼不肯说话。一直到被南星问急了,这才红了一双眼眶,哑声道:“没有人欺辱我,只是……只是长亭宫又闹了一次刺客罢了。” 又闹了一次刺客? 南星霎时便想起当初他躺在长亭宫里,生死不知的模样。顿时一张秀脸苍白,连声追问道:“怎么又闹刺客了?有没有伤到?” 霍辞镜拢着大氅的手指收紧了,低垂下的眼尾通红:“没有伤到。”他顿了一顿,又涩声道:“只是那刺客……宫人们都说是皇兄派来杀我的死士。” “皇兄?”南星愣了一下,心里生出不安:“太子殿下?” 霍辞镜慌乱地看她一眼,旋即连连摇头:“怎么会是皇兄?皇兄这般光风霁月的人,怎会做出这等屠戮手足之事。” 他眸光微颤:“即便宫人们都说,那两位死士是为了东宫的腰牌来的,我也不信。” “是我上回还给你的,苏吉的腰牌?”南星睁大了一双杏眼,微颤的指尖握紧了他的袖缘,急声道:“你,你快将事情与我从头说一遍。” 霍辞镜起初执意不肯,但抵不住她一连串的追问,只得将与盛安说过的话,略改过后,重新又与她叙述了一次。 末了,又怕她误会了似的,忙又连声替太子辩解:“若真是皇兄要杀我,又何必一口气派两名死士来?即便是想要万无一失,那,那他们两人又怎么会自相残杀?” “此事一定是有人构陷皇兄。”他说着手指微微垂落,似乎是想覆在她攀着自己袖缘的指尖上,只是快要触及的时候,终究还是迟疑了一下,只蜻蜓点水般地自她柔白的手指上拂过,落在她指尖旁侧,自己的袖缘上,将布料攥得发皱,语声微微发颤:“你千万不要因此,觉得皇兄是那等表里不一,阴险狠辣之人。” 南星轻垂着眼没曾答话,心中却愈发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两名死士,该不会是……东宫与清繁殿各自派了一人出来,都为了夺回那块腰牌。只是事先没有通气,临到头来撞上了,反倒打了个两败俱伤。 她身子微微一颤,没敢开口。毕竟这个念头若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传出去,足以给相府带来弥天大祸。 霍辞镜垂落视线,静静地等了一阵,见她始终没有出言答应,眸底神色微暗。只轻牵了牵唇角,带出一个脆弱得像是一触即碎的笑意:“如果真是皇兄想要我的命——” “我给他便是。” 南星被这句话惊住了,忙连连摇头,一迭声道:“这怎么可以?” 霍辞镜眼底有深浓的笑意一闪即逝,旋即却又轻轻垂下眼帘,难过道:“因为,宫中众人皆言,你是皇兄尚未过门的正妃。” 尚未过门的正妃—— 曾经听着再寻常不过的几个字,如今落到耳朵里,竟似冬日里一阵朔风吹过,让人周身都起了寒意。 南星只觉得呼吸微微一窒,还未开口,却又见霍辞镜抬起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语声轻而稳,不带半分迟疑:“屠戮手足是重罪,若真是皇兄所为,怕也是逃不过一死。而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南星,我不能让你还未过门,便没了夫君。” “若真是皇兄,我宁可死在昨夜里。这样,也不会带累到你。” “你怎么能这么想?”南星震悚于太子背地里的手段,却也没想到霍辞镜会因为她,生出这样灰心的念头,落在他袖缘上的手指不自主地攥紧了,有些发颤:“你应当将此事上达天听,护好自己。” “上达天听?”霍辞镜轻轻重复了一次,慢慢摇头,语声苦涩道:“我应当将此事掩下才好。毕竟这事会有损皇兄的清誉,也会带累到你。” “而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死了便也就死了。没什么的。”他轻轻看了南星一眼,眸底的神光晦暗不明:“除非……有朝一日,你推了这门婚事,不再做皇兄正妃——” 然后,另嫁‘他’人。 话音落下,他一瞬不瞬看着南星的反应,紧张到几乎要将手中的衣袖捏碎。 “其实——” 南星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口将今日的变故说与他听,只是刚启唇,便听得月洞门外白芷刻意拔高的嗓音:“老爷,您怎么一大清早就往后院里来了?奴婢去给您沏壶茶。” 南星脸色煞白,一时间什么念头都消了,只牵着他的袖口匆匆忙忙往墙边跑:“快,快回去,我爹爹来了!” 刚跑了几步,她便听见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往这走,顿时急得唇上都褪了血色:“不行,来不及了,现在逾墙一定会被看到的。” 她慌乱地将视线一扫,正落在秋千旁的假山上,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赶紧将霍辞镜往假山洞里一推,压低了嗓音道:“你可千万别出来,听见什么响动都别出来。要是被父亲发现了——” 脚步声愈发近了,南星再不敢说下去,忙快走几步,往一旁秋千上坐下。 还没坐稳,便听那脚步声急急到了近前。 黎厉山跑得有些气喘,但那视线冷冷扫过来,仍令她慌得心如擂鼓:“父亲,您,您怎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