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伸手去握左柒柒的手,被她冷漠的躲开。 悬在半空的手,滞了滞,又收回,他淡淡的笑了笑:“柒儿终究……是跟朕生疏了……” 左柒柒忍着喉咙处的哽咽之意,缓缓说道:“这一切不都是您的选择吗?从您亲自下旨赐死我父亲的那一刻,您早就将这些骨肉亲情抛在了脑后,如今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皇帝顿了一会,浑浊的眼睛也开始微微湿润:“是啊,这些年,朕为了这个皇位,舍弃了多少,爱人,手足……没有一日是真的顺从自己的心意。” “是朕对不起你的父亲,他是朕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朕居然能狠心杀了他……” “朕怎么能忍心呢……母后……母后,儿臣对不起你……” “柒儿……皇伯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小瑞……我的亲弟弟,皇兄对不住你啊……” “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皇帝的眼中流出两行浊泪,苍老如树皮的手掩面,如同孩童般的开始哭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左柒柒听着这些话,似乎毫无动容,依旧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 “这些话您不应该跟我说,应该亲自去跟我父亲说。” 冷漠的嗓音似乎在嘲笑着那位皇帝迟来的悔恨。 左柒柒说完,站起身,后退几步,再次跪下。 “这是我最后一次唤您皇伯父,也是最后一次以郡主之礼叩拜。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八贤王,也再无永安。” 说完,她深深的三叩首,起身就要离开。 “柒儿!” 身后却突然的传来皇帝的声音。 ![]() 他披头散散,涕泪纵横,撑着床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声音卑微恳切:“柒儿,你……你能不能原谅朕?” 左柒柒顿了一下,没有说话,继续往外走。 “柒儿!”身后再次传来皇帝的声音。 他似乎拼尽了全力,高声道:“柒儿……你……你要相信,朕不是真的想杀了你父亲,朕……朕只是……” 左柒柒不愿再听,径直走了出去。 身后的皇帝看着她的背影,一下跌落在了地上,声音也低了下去,变成了呢喃。 “朕……朕只是为了……为了这天下啊……” 最后的声音微不可查,似落进了无尽的深渊,皇帝的手最终也无力的垂了下来。 左柒柒走出殿门,站在门口。 冷风迎面,似乎也将心底的情绪吹散了一些。 此刻殿内传来一声宫人的惊呼。 “陛下!” 门口的左瑾看了左柒柒一眼,接着便走进了养心殿。 没过多久,殿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 “皇上驾崩了!” 左柒柒听完这句话,呆呆的望着眼前无尽的夜色。 眼中一行清泪,此刻才悄然落下。 站在她身侧的凌琛,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的站在她的身侧,一同望着这浓浓的夜色。 举国同哀。 太子左乾因为战事无法赶回来,一切事宜都是由凌琛在处理。 凌琛一连几日都无法脱身,直到皇帝的棺椁被安葬。 可是葬礼才结束,群臣们便开始按奈不住了。 纷纷上述请求太子尽快回京登基。 “凌阁老,你毕竟不是皇室之人,监国也并非长久之计。” “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战事吃紧,也没有登基之事重要啊!” “凌阁老还是快快飞书将太子请回,否则民心不定,如何为之?” 底下的朝臣们似乎格外的统一,呼声也越来越高。 站在首位的凌琛却依旧紧抿着唇,没有言语。 待金銮殿上稍微安静了一些,他才缓缓开口:“南方战事正是危急存亡之秋也,太子无法脱身,此事还是缓一缓……” “无法脱身?”殿门口忽的响起一声冷笑。 左瑾大步走了进来,直直的盯着凌琛:“凌阁老还真是瞒的滴水不漏,若不是我今日得知了此事,岂非大家都要被蒙在鼓里?” 凌琛面色一沉,但没有说话。 大臣们首先议论了起来。 “五皇子这是何意啊?” “凌阁老隐瞒什么了?” “对啊?怎么回事?” 左瑾看着凌琛,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凌阁老,是你说呢?还是我说呢?” 凌琛依旧没有说话,但脸色却冷到了极点。 “既如此,那便我说吧。” “太子殿下并非无法脱身,而是已经战死!” 第六十六章 话落,大殿之上的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短暂的寂静之后,便爆发了巨大的风雨。 “五皇子说话要有证据,此事可不是乱说的。” “凌阁老,五皇子所言可真?” “凌阁老你说话呀!” “凌阁老……” “凌阁老……” 凌琛暗邃幽深的眼底没有一丝可以解读的情绪,一言不发的定定的盯着左瑾。 “凌阁老不打算回答一下吗?”左瑾冷冷的笑了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嘲讽。 这时候,一位大臣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然后,他上前一步:“凌阁老,事关重大,还请您回答,五皇子所言之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大殿上,所有人都屏声敛气,等着凌琛的回答。 如今先皇已经逝去,唯有太子一个血脉,太子未成亲,先皇最后的同胞八贤王也死了。 若此刻太子战死,那么左家就是真真正正的绝后,皇位无人继承了…… 这样一来,不知又要惹出多少腥风血雨…… 不知过了多久,凌琛才终于开口。 “是,太子在先皇驾崩三日后便战死了。” 此话一出,大殿上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一时间几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过了很久,一位大臣才颤颤巍巍的出声:“当真是天要亡我锦国,天要亡我锦国啊……” 绝望悲哀的声音在大殿里面回荡。 其余两位阁老与左瑾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眼。 左瑾此刻继续开口,他看着凌琛:“凌阁老,代替太子监国,又传授陛下旨意,如今还蓄意隐瞒太子的死讯,意欲何为?” 一声冷冷的质问,瞬间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纷纷看向凌琛,眼中的情绪都不是从前的敬意与讨好,而是一种反复的试探和深究。复杂不已。 如今凌琛大权在握,手握重兵,只要他愿意,他便能成为新一任的帝王,重新开始一个时代。 成与败,往往都在一念之差。 “五皇子是在质疑我要拥兵谋反吗?”凌琛的眼神骤然一冷。 左瑾也不甘示弱的回视着:“不然呢?本皇子说的不够明显吗?” 话落,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左瑾突然挥了挥手,高声道:“来人,凌琛拥兵自重,蓄意谋害陛下,意图造反,给我拿下。” 说完,金銮殿外突然冲出来一群禁卫军,将凌琛团团围住。 其余的大臣见到这一幕,都大惊失色,生怕这场突来的兵变会连累到自己。 但是仍然有耿直的老臣,颤颤巍巍的站出来,指着左瑾:“五皇子,你带兵擅闯金銮殿可是死罪。” “本皇子捉拿贼人,替天行道,何错之有?” “五皇子,你非皇家血脉,如今左家无后,皇位空悬,凌阁老这些年的政绩我等都看在眼里,愿意拥立他为新……” 这时,寒光一闪! “啊!”众人一阵惊呼。 那位老臣的话还未完,便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直直的倒了下去。 左瑾冷冷的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收回那沾着鲜血的长剑。 第六十七章 “再有出此言者,就地诛杀!” 左瑾冷若寒霜的嗓音,回荡在金銮殿上,仿佛修罗降临。 一时间,众人瑟瑟发抖,原本和那位死去的老臣有着同样想法的几位大臣,早已经吓得面无血色。 他们齐刷刷的跪下,不敢再有片刻的言语。 这时,左瑾一步一步的顺着殿前的台阶,走到金色的龙椅前,大袖一挥,径直坐下。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一直没说话,但依旧镇定自若的凌琛。 “凌阁老,是自请死罪呢?还是朕亲自下旨将你赐死?” 话语间的意思,是不可能留凌琛的活路。 凌琛此刻身姿依旧挺拔,眼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涌,他看着左瑾道:“左氏还有血脉尚存,五皇子就这么着急坐上了龙椅,究竟是我谋反,还是五皇子谋反呢?” 话落,大臣们的脸色又变了几变。 左氏还有血脉尚存? 但是上座的左瑾却只是一声冷笑:“凌阁老可是说那个尚在襁褓的孩子?” 他说着,拍了拍手,几个禁卫军压着左晴和一个孩子出现在殿门口。 “哥哥!”左晴已经哭红了眼,“阿乾真的死了吗?” 凌琛此刻的脸色才瞬间惨白。 “左瑾!”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怒气和冷意。 “凌阁老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左瑾站起身,缓缓的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站在凌琛的面前,举起那把带着血的长剑,抵住凌琛的胸口,笑着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乱这堵墙还是凌阁老自家院子里的墙。” 凌琛眉头一皱,面色又冷了几分。 这时,左瑾手中的长剑已经刺破了凌琛的衣服:“只是可惜了,凌阁老的那个侍卫身手不错,若不是被人从后面暗中捅了一刀,应该也不会死吧。” 左瑾眼中的笑意更甚,隐约带着一丝疯狂。 凌琛心中一沉,眼底浮现一丝痛意。 冬青跟着自己八年,如今却…… 他闭了闭眼,强行将心底的痛苦压了下去,眼带恨色的看着左瑾:“你想如何?” “凌阁老若是将宫内外你的禁卫军撤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