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择为此就动用黑甲卫大闹沈国公府,还被一堆人抓了把柄,这根本就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安帝沉声说道:“戾太子早不成气候,你岂会为着这点事情就落人话柄。” 裴择拿着茶匙轻轻拨弄着炉上的茶汤:“戾太子是不成气候,可那到底是先帝曾经下旨严惩的逆贼,沈鸿违逆先帝圣意,调换逆犯之女,其罪不能不罚,否则将来人人效仿,陛下威严何在?” 他面容隐在升腾的烟雾里,透出几分冷淡。 “况且,此事还与铖王和陆家有关。” “铖王这些年看似安份,暗地里却与世家往来,跟皇后娘娘和四皇子也颇为密切,至于陆家更是仗着世家之首屡屡朝堂逼迫陛下,陆崇远奸猾不逊。漕粮的事情陆家太过谨慎,一时片刻难有进展,可若能就戾王旧事参他们一本,陛下也能够就此治罪,朝堂之上多少能松缓几分。” 安帝闻言眉心紧蹙:“你是说,沈家这事陆家也有份?” “有没有份微臣不清楚,可眼下无疑是对付陆家最好的机会。” 见安帝微眯着眼看他,裴择搅弄着炉上茶汤。 “当年先帝命他们清剿戾太子一脉,凡东宫臣属尽皆处死,沈鸿能将许贞换出,堂而皇之将其豢养在京中,若说这其中无人帮忙怎么可能?” “况且就算当年的事情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是沈鸿想了其他办法钻了空子,可是此话传出去有谁会信?特别是铖王,他先是放跑了逆犯之女,与沈家结亲,后又威逼地方官员伪造籍书替沈氏遮掩。” “知情的说他是顾虑铖王妃不愿被沈家牵连,不想失去沈家这么一个显贵的姻亲,可若是不知情的闻听铖王这段时间所为,谁会相信他是无辜的,陛下会信吗?” 当然不信。 安帝微眯着眼轻抚手中挂上的菩提珠串,脑海里却是在想刚才裴择的话。 铖王堂堂亲王,身份尊贵,那沈家不过是臣子之家,有什么能耐能让铖王铤而走险去帮他们。 要是不知内情乍然闻听铖王所为,世人都会去想,他定然是知道沈家有问题,才帮着他们隐瞒遮掩,他更说不定是与当年的案子有关,甚至是与沈家人勾结故意放走逆犯,所以时隔多年那许家血脉出现时,他才会为了沈家去欺骗铖王妃他们,甚至还做出伪造籍书,编造沈熙过往这种让人不耻的事情。 茶汤逐渐沸腾,里头茶香弥漫整个水榭。 裴择伸手撇去上面浮沫,朝着若有所思的安帝说道: “沈鸿有没有罪只能陛下说了算,铖王有什么资格去给沈家施恩?就算铖王真的什么都没做,他帮着沈家欺瞒陛下那就是罪过,更何况,当年与铖王一起清剿东宫叛逆的人,还有陆崇远。” 第73章论揣摩帝心,无人能胜裴择 裴择点到即止,安帝眉心却是蓦地一跳。 他心思急转,脑子里已然明白裴择的目的。 铖王也就罢了,安帝对这个弟弟从来都不算亲厚,他暗中与皇子、世家勾结,给个教训也是理所当然,最重要的是陆家,特别是陆崇远。 此人一直都是他心腹大患,伙同世家之人侵占朝堂,屡屡于政事之上威逼于他,让他如鲠在喉,若是能借此将人拖下水来,甚至让陆崇远落罪…… 安帝瞬间动了心。 裴择了解眼前之人胜过他自己,见安帝神色松缓下来,他伸手将煮好的茶汤舀了些出来,轻缓落入桌上摆着的金线白瓷菊色盏中。 盏中汤色清亮,嗅之生香。 裴择伸手将其推到了安帝面前:“其实微臣自己也是有私心的。” “陛下也知道微臣将那颜路清认作义妹的事情,其中虽说有些缘由,可在外人眼里那颜路清就是微臣的人,旁人皆知要让着几分,反倒是沈家视微臣如无物,屡屡寻衅欺压。” “微臣这人护短又好脸面,若是不能给沈家一个教训,那往后谁人还怕微臣,又有谁还会将微臣的话放在心上,人人都敢踩着微臣的脑袋蹦达。” 他眼底浮出冷戾之色,说话时也满是阴沉。 “微臣是陛下手中利刃,得陛下看重,替陛下震慑诸臣,若微臣这利刃折了锋芒不再让人生惧,那陛下还留着微臣有何用?一柄钝刀,谁会在意?” 裴择将自己的野心和顾虑说的明明白白,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睚眦必报,他就是看不惯沈家欺辱他护着的人,不喜沈家折了他的颜面,所以才故意借机朝着沈国公府下手。 外间伺候的小太监听到裴择这番话脸色微变,就连安帝身边站着的那近侍也是忍不住替裴择捏了把冷汗。 秦督主怎能这般跟陛下说话,他就不怕陛下动怒? “你倒是敢说,这般挟私报复,不怕朕降罪?”安帝面上喜怒不辨。 裴择平静说道:“微臣是什么性子陛下早就知道,是陛下将我从微末之时提携至今,无论任何事情我都不愿意欺瞒陛下,若是陛下怪罪我也愿意受着。” 他抬眼对上安帝时神色认真:“我如今所有一切都是陛下给的,也只想当陛下最忠心的奴才,世间嫌隙皆是因猜忌开始,我宁肯被陛下降罪,也不愿意骗了陛下让您对我失望生疑。” 安帝听着裴择直白至极的言语,心里妥帖至极。 先前裴择说他是为了陆家和铖王才会对付沈国公府,安帝虽然动容却依旧有所犹豫,可他直接将自己私心说了出来,将他那份得势张扬、睚眦必报的性子坦露干净,他反而觉得放心。 他不在意眼前这个阉人嚣张跋扈,也不在意他有些小心思,毕竟这朝中京中,权贵官宦,想要朝上爬铲除异己的比比皆是,谁能没有没有半点私心? 只要他能时时刻刻记得,他身上的恩宠是从何而来,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只依靠着他这个皇帝,那就够了。 这人是安帝亲手提拔起来的,既无宗族可依,又无亲朋故友,他所有的身份和权势都是依靠着帝王恩宠,而他随时都能收回这份恩宠,让他一无所有。 这就是安帝能够信任裴择,看重他胜过所有人的原因。 安帝端着茶汤看他:“你这奴才胆子越发大了,什么话都敢跟朕说。” “那陛下可会罚奴才?” “就你会打蛇顺棍上,这脸皮倒是厉害。” 安帝横眼骂了一句,没好气道:“别以为你糊弄朕几句朕就能不罚你,你无诏擅闯国公府,擒拿朝中三品大员,自个儿去领十板子,若有下次,小心朕扒了你的皮!” 裴择不以为意,只问:“那沈家的事情……” “沈家那边就照着你说的去办。” 安帝端着杯盏喝了一口茶后,眸色冷漠:“沈鸿勾连戾太子旧臣,沈家上下欺君罔上,那国公府的爵位他们也不配留着,彻查许氏之事,若一切属实定当严惩。” “至于铖王和陆崇远……” 他面色冷沉,带着一丝狠厉, “铖王老实了这么多年,朕顾念兄弟情谊未曾苛待过半点,他却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仅私下与朝臣往来,还暗中掺合世家的事情。” “还有陆崇远,当年先帝对他那般信任,将戾太子一案全数交由他来处置,可他却捅出这么大的漏子,罔顾先帝信任,你好好去查查沈鸿跟那许氏的事,若铖王和陆家当真牵扯其中,定不轻饶。” “是”。 裴择拨弄着小炉上的茶汤,眼帘轻垂。 世家就是安帝的死穴,陆崇远更是安帝眼中钉,只要跟陆家有关,别说只是舍掉一个沈国公府,就算是铖王又能如何。 只可惜,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