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她一命,不过是朕不想你孤苦伶仃。” 闻言,桑榆眼中一片死寂的黑。 他不杀她,不是顾忌那十二年相伴的情分,而是为了沈芙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诛心! 而沈芙榆面上也闪过一瞬狠毒。 司烨不杀桑榆,她也没办法再逼迫。 可真就这么放过她? 不行! 沈芙榆佯装抽泣:“可是司烨,一见到她那张与我相似的脸,就觉得好像是我自己杀了爹娘一般。” “她不是有面具吗,让她戴上面具好不好?” 司烨揉了揉沈芙榆的手:“都依你。” 紧接着,他转眸看向桑榆,眼神冰冷:“从今以后,再不准摘下面具!” 桑榆如坠深渊:“主子?” “阿榆今日便搬回凤仪宫。”司烨不耐拂袖,“你还不滚?” 心彻底坠落。 桑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凤仪宫的。 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坐在冷宫残破的院中。 许久,大太监踏门而入。 他端着锦盘走近:“桑姑娘,这是皇上让老奴送来的。” 桑榆掀开布帘,只见锦盘之上,是一张奇丑无比的——厉鬼面具! 原来在司烨的眼里,手上沾满鲜血的自己……竟是个厉鬼吗? 可自己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他命令! 桑榆觉得有一把刀生生剖开了她的心。 咽下喉间涩痛,她拿起面具,缓缓戴在了脸上。 从额头延至下颌,尽数掩盖。 第七章 风敲残窗,簌簌震响。 这里……太冷了。 比十二年前,初见司烨的那个冬天,还要冷。 桑榆本以为自此再见不到司烨,却不想第二日,他竟来了。 硕白的日光照在他身上,笼罩上层冷光。 望着这样的他,桑榆怔楞了好久,才回神单膝跪地:“主子。” 司烨看着她脸上丑恶的面具,眸底晦暗不明。 片刻,他移开眼,扫过这冷宫:“此处冷寂破败,你跟了朕十二年从未这般委屈过。” 桑榆没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紧接着,就听司烨问:“一夜过去,如今你可知晓自己的错了?” 桑榆默了片刻,缓缓抬头看向他:“敢问主子,桑榆错在何处?” 司烨脸色刹那冷沉:“大婚以来,你几次抗命,以下犯上!难道还要朕一一细数给你?!” 掩在面具后的眼滚烫,泛着红。 桑榆隐忍着泪意,字字艰涩:“那主子您明知沈家夫妇乃我双亲,却瞒我多年,命我去斩杀……桑榆抗命,有何错?” 司烨眉眼间蕴满怒意:“抗命便是错!” 闻言,桑榆只觉心被捅出了个窟窿。 静静看了司烨半晌,她说:“但桑榆……不悔。” “冥顽不化!”司烨彻底被激怒,“桑榆,朕这些年当真是骄纵了你,让你变得这般不知进退。” “让人生厌!” 说完,他甩袖而去。 殿门砸在门柱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桑榆阖上眼,没让眼泪滑下。 他终是……厌了她。 司烨离开之后,冷宫就更静了,静到死寂。 桑榆坐在门槛上,仰头望着天空的冷月。 项南来时,就看到这幅画面。 他扫过桌上早已冷透,却分毫未动的饭菜,皱眉走到桑榆身边。 “为何不吃饭?” 桑榆垂下眼睫:“吃不下。” 她脸上的面具可怖,但莫名的,项南却心生几分心疼。 静默间,只听桑榆淡淡出声:“项南,我想去见见我爹娘。” 项南愣了瞬:“沈家夫妇已死,你如何见?!” “人死了,总有墓冢。”桑榆抬起无神双眸,嗓音微哑。 “没有。” 迎着桑榆呆愣的视线,项南有些不忍,却还是说,“沈府七十七口人皆葬于火海,尸骨无存。” 桑榆身形一晃,手指紧抠住门框,才得以维持住身子。 “是……他的命令吗?” 项南目光闪烁了一瞬:“是。” 活着时,她未能与父母相认得见。 本以为如今还有机会去墓前尽孝,可司烨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自己! 喉间一热,血腥气涌上。 桑榆一口血吐出了出来,溅在雪白的地上,刺眼至极。 项南瞳孔一缩,忙上前搀扶:“桑榆!” 桑榆避开了他的手,缓缓站起身,脚踩过那抹红色,她像是不觉,只朝外走去。 项南拦住她:“你去哪儿?” 桑榆没什么力气,强撑着一口气:“我想去见见他。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十二年,我自认……” 后面的话,桑榆说不下去。 项南拽住她的手却没松:“抱歉,你不能走出这扇门!” 桑榆一愣:“什么意思?” 项南漆黑的双眼隐在暗色中,瞧不清其中情绪。 只听他低沉声音:“主子派了三人看守冷宫,只要你踏出半步,就会被一箭穿心!” 一箭,穿心! 桑榆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转头,定定看着那扇紧闭的宫门。 曾经总闻听:天家薄情。 可桑榆不信,她跟了司烨十二载,她将这一生所有的爱与忠都献给了那个男人。 他,怎会如此对自己! “他,不会如此对我。” 桑榆声音很轻,不知是想说服项南,还是说服自己。 她挣脱开了项南的手,一步步走向那宫门。 桑榆想,赌一把吧,就赌司烨,不会真的杀自己! 可惜,输了。 宫门开的那一瞬,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直地没入了桑榆心口—— 第八章 疼。 好疼。 这是桑榆醒来后第一个感觉。 她缓缓睁开眼,望着周遭熟悉的景色,满眼死寂。 自己,没死。 桑榆手抚上心口处的伤,细腻的药香是她这十二年来早就熟悉的味道。 这时,只听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桑榆甚至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司烨。 暗卫要学的东西有很多,她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听声辨人。 而她第一个辨认出来的,就是司烨的脚步声。 只是此刻,她倒宁可认不出。 司烨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脚步顿了下。 “太医看过了,你的手无碍,还可拿剑。” 听到这话,桑榆嘴里发苦。 对于司烨而言,她存在的意义永远这么分明。 因为……有用。 曾经也有其他的暗卫问过桑榆:“若有一日,你不再是主子需要的那把刀,该怎么办?” 那时自己是怎么说的:“那我便做主子手里那把永远有用的刀!” 但现在想想,多天真啊! 当一切成真,又有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