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离开谁料一直沉默的少年却突然开了口,“你身上有妖气。” 江鹤脚步一顿,有些惊讶的看向他,“你说什么?”少年还没说话,士兵就讥笑道:“哪里来的无知野民,江鹤道长鼎鼎大名,还需要你多嘴多舌——”江鹤开口打断了士兵的话,只看着少年问道:“你能看见?”少年点点头,不顾士兵和灾民逐渐惊异的目光,直直看着江鹤道:“能带我一起走吗?” 江鹤也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行,既如此,你就先跟着我吧。”少年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抬脚就朝江鹤走去,灾民不敢阻拦,只好低声骂骂咧咧的带着一群人转身离开。 士兵有些犯难,“江鹤道长,县令大人不让我等放灾民进去……”江鹤云淡风轻道:“无妨,回头我自会跟大人解释。”士兵也就不再多言,目送少年跟在那群小道士旁边进入了伏县。 走在县城大街上,少年才敢抖开怀里的东西,那是一件做工粗糙的冬衣,是县衙发放给灾民的物资,比起他身上单薄的衣裳,这件冬衣无疑如救命稻草般珍贵。 察觉到他的动作后,江鹤多看了他两眼,开口问道:“你真能看见我身上沾染的妖气?”少年脸上满是污垢,江鹤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似乎是愣了愣,“原來你不信我。” 江鹤淡淡道:“我是个道士,降妖伏魔本就是我的天职。”少年沉默了片刻,“所以你是不想让我被他们打,才答应带上我的。”江鹤没有作声,算是默认。 片刻后,少年低声道:“我是真的能看见,从小就能,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转世,所以才会整天说一些疯疯癫癫的鬼话,还克死了全家。”想了想后他又补充道:“你身上的妖气很淡,都快要消失了,我刚才那样说也只是想赌一把,看你能不能帮我。” 江鹤有些意外,“你倒是实诚。”他想想后说道:“也罢,你且先跟着我,待回道观后,便在观中做个洒扫童子,也算有个去处。”少年忍不住问道:“我不能跟着你修道吗?” 江鹤有些惊讶,“你想修道?倒也不是不行,可你这年岁……这样吧,你且先跟我回道观,到时禀明观主,再做定夺。” 说着,眼见少年有些低落下来,他又安慰道:“无妨,即便不能修行,留在观内你也能吃穿不愁。” 少年又精神了些,走出一段路后突然说道:“我年纪不大,我今年才十七岁。”男子二十及冠,他还未到及冠之年。 江鹤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一时不由笑道:“修道一般得从孩童起,你这个年岁属实有些晚了,即便修行恐怕也难有所成就,不过也说不准,万一你天赋异禀呢?且放宽心,不用想太多。” 少年低垂了头,没再说话。 天色渐晚,少年本以为江鹤会先找个住处下榻,他却带着一群人七拐八绕,最后走进一条昏暗的巷子,在巷尾最后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户看起来很普通的人家,但跟巷子里其他门户又有些不同,它门前挂着两个忽明忽暗的白灯笼,而不是红灯笼,灯笼上各书一字,连为“隐古”。 这家莫不是死了人,或出了什么妖异之事,所以才请道士上门驱邪? 少年正胡思乱想着,却见江鹤一脸严肃的整顿衣冠后才上前叩门,三声响后,“吱呀”一声,门内探出一颗圆润可爱的白色脑袋,仔细一看,却是一名同他年纪相仿的,长着头如雪般白发的少年。 门内少年看了看他们,“找我家主人?”江鹤点点头,客气笑道:“还请通传一二。”他将门打开,少年这才看清他穿了一身毛茸茸的黑衣,手里还握着一根大骨头。 第2章主人 他长得十分俊秀可爱,略带几分无辜,看向他们的目光清澈而好奇,宛如稚气未脱的孩童。 少年盯住那根肉骨头,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他六岁时就失去了父母双亲,家中也没有其他亲人,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很少能沾到像样的荤腥,偶尔捉只野鸡野兔,在河里摸条鱼都已经算得上大餐,更别提如今这雪灾之下,连温饱都成问题,他已经很久没吃到过肉了。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白发少年蓦然看向他,朝江鹤问道:“他是谁?”江鹤愣了愣,这才想起还没问过他名字,“你是叫?” “谢恒辰,姓常,艰辛的辛。”他微垂了头,这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他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却时常不收取贫穷人家的束脩,偏偏他家住在村子里,周围都是贫穷人家,所以小时候家里日子过得艰辛,父母希望他以后勤快一些,让家里过得好些,所以又取辛劳之意。 由于沉浸在回忆里,谢恒辰没有听清江鹤又对黑衣少年说了些什么,只堪堪捕捉到最后几句,“……他是我在县郊遇到的,如今大雪,外面到处都是灾民。”白发少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看了他一眼,突然喃喃自语道:“他的气息闻起来很特别……” 谢恒辰将这句话听在耳里,心里不由奇怪。进门的时候,他不由自主抬起手闻了闻,只闻到一股许久没洗过澡的酸臭味。 这种味道有什么特别的?城外的灾民身上都带着这种味道。 白发少年并没有如江鹤所说先行通传,而是直接打开大门将一行人放了进去。 谢恒辰跟在江鹤身边,进门后借着昏暗的灯光勉强看清了这是一座二进的院子,院子进门不远处是一个大池塘,几乎占据了一进内所有的空地;池塘中央是一座惟妙惟肖的假山,周围水面上闪烁着细碎的微光;池塘弧形边沿前的地面上一左一右摆放着两尊朝向他们的镇宅石狮,谢恒辰与几步远处的石狮大眼瞪小眼,心下只觉奇怪不已。 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后,他就时常随着一些流浪武人四处漂泊,期间也算见识过些世面,虽然他不知道富贵人家家里长什么模样,但至少知道寻常人家都是把镇宅石狮摆在大门外,怎么这家却摆在刚进门的地方? 想想方才江鹤在门外整顿衣冠的模样,他又不禁猜测,或许这里住着的是哪位低调的贵人,有钱人嘛,有些奇怪的嗜好也属正常。 思索间,他已跟随众人踏上了长廊。 池塘两边有两条长廊,一路通向塘后的会客厅;长廊尽头,连接会客厅的左右墙面上分别开了一扇月洞门,透过门洞可见到内院的一角风光。 白发少年带他们走的是进门右边的长廊,中途谢恒辰朝对面看了一眼,发现左边的长廊和右边不太一样,在临街拐角的墙面上多出了一扇门,由于隔得较远,他有些看不清那扇门具体长什么模样,只看见一个隐约的轮廓。 他回忆了片刻后十分确定这座院子处于巷尾,既已是巷尾,那个位置又怎么可能再开一扇门出去? 莫不是装饰所用?可寻常人谁会在家里弄扇假门作为装饰? 这里的主人可真是奇怪得紧。 谢恒辰思索间,白发少年已将他们带到了会客厅前的空地,他朝众人笑道:“诸位请先到里面休息片刻,我去请我家主人。” 谢恒辰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这才迟疑的跟着江鹤等人进入会客厅。 会客厅内的布置十分简约,一桌二椅,两旁屏风隔出三个空间,屏风后的景象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他本想走过去看看,江鹤却及时制止了他,“此间主人不喜欢别人乱闯。”他只好停下脚步,转而去观察墙上那幅画。 画上全是云朵,一半白云一半乌云,半晴半阴,模样有些像太极。 他看不懂这画的寓意,所以没多久就出了屋子,跟着小道士们一起在池塘边观景,由于屏风中间地方较小,小道士们没有进屋,一直待在外面空地上。 看着看着,他忽然察觉到一个被自己忽视许久的问题——这座院子里没有雪。 想到这里,他连忙抬眼往四周望去,没错,真的一点雪迹都看不见。他们进伏县之前雪确实已经停了,但也才刚停没多久,旁的地方也就罢了,池塘中央的假山上竟也没有丝毫雪色,这不合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白发少年的声音,“主人,就是他们。” 他回过神来,一转身就撞见了双淡漠荒寂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