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她与众不同,自由不羁的灵活,又希望她收起特立独行,和其他人一样温顺。 多么矛盾。 在她无数次和他喋喋不休时,他一定会想起我的善解人意。 我和可以任由李怀玉打杀的丫鬟不一样,我对沈靖川有救命之恩,还有两人在雪原上相依为命的三个月。 沈靖川不会让她杀了我。 而最重要的,就是子嗣。 李怀玉不清楚子嗣对于一个男人,对于一个身份高贵,需要继承人的男人意味着什么。 也许在沈靖川心里,我带来的新鲜感还比不过和李怀玉多年的感情。 可如果再加上一个他盼望已久的孩子呢? 和她相爱十年的夫君违背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睡在了别的女人屋里。 她追求的一切都成了笑话。ÿʐ 她或许夜不能寐,号啕痛哭,撕心裂肺,或者心如死灰。 可是我姐姐的痛,她还没有品尝到万一。 8 正元三年,湖南王起义。 沈靖川被派去镇压起义,在我刚刚显怀的时候就走了。 他这一走,王府里就成了李怀玉的天下。 她的手段乏善可陈,还是老一套。 先是下人们都被找借口撤走了。 再是院子里的东西找各种理由卡着,若不是太后赏了不少金银,我连买炭的钱都没有。 倚春气得很,却又没办法。 我只说让她忍着,等沈靖川回来就好。 …… 忍了两个月后,眼看着我的肚子越来越大,宫中的赏赐如流水一般,李怀玉终于坐不住了。 让她彻底癫狂的,是沈靖川给家里寄了一封家书。 她着急忙慌地抢过那封信,却在打开后呆愣在原地。 整整一页纸,没有一个字提起了她。 全都是在问我好不好,有没有受了什么委屈,孩子怎么样了。 其实我大概也能理解,沈靖川并不是不记挂着李怀玉。 他到底是个天潢贵胄,被李怀玉三番两次找人威胁,心里还有气,所以故意不问她。 但李怀玉不知道。 她是真的觉得,沈靖川要被我抢走了。 她把那封信撕得粉碎,带着人来了我的院子。 沈靖川留下的护卫不许她进,她就用宰相府给的护卫强闯了进来,把我带了出去,非要把我打死。 我被人押着跪在地上,脸上被她扇得红肿不堪,流着泪问她: 「王妃娘娘要打要骂妾身绝无二话,只是妾身犯了什么罪,王妃竟要活活打死妾身!」 李怀玉一双眼里全是怨毒,恨不得把我钉死在原地,掐着椅子的手指指尖保养精致的指甲用力到断开。 「你勾引靖川就该死! 「本来我们好好的,靖川眼里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你这个贱人非要勾引他!」 许久后,她缓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个阴毒的笑容。 「你知不知道,上一个勾引他的女人下场如何?」 我顿了一下,捂住肚子道: 「我还怀着王爷的孩子,王妃娘娘若是把我打死,待王爷回来后又该如何交代?!」 「你还敢威胁我?!」 李怀玉眯起眼睛,「你不过就是个农户女,怀了孩子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贱种,王爷回来又能奈我何?」 她一挥手,冷冷道: 「给我打!」 我低着头,心下第一次有了些惶恐。 李怀玉挑的这个时机真的很好,沈靖川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骤然发难,等太后知道后也晚了。 她是宰相孙女,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草民。 即便她真杀了我,沈靖川回来大动肝火也不过是和她生气几天。 尽多让她禁足三月。 他不可能为了我处置了李怀玉。 想到这里,我心下一横,在被人拉到行刑木椅上时放开了护住腹部的手。 余光扫过一旁的陈礼,他神色担忧,紧紧握拳似乎想要上前。 我隐晦地冲他摇了摇头。 那天他给了我两份药。 一份让我爬上了沈靖川的床。 另一份,让我有了沈靖川的孩子。 只是这虎狼之药药性太烈,孩子很难平安降生,且以后都再难有孕了。 陈礼当时目光复杂,劝我三思。 可我有什么好三思的呢? 除了我这具不值钱的身体,我什么都没了。 我要为姐姐报仇。 我要沈靖川和李怀玉,都尝尝姐姐受过的苦楚。 9 李怀玉对我下了死手。 只打了五棍后,我就疼得浑身大汗淋漓,腹中剧痛让我几乎昏厥过去。 就在我眼前慢慢黑下来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你们在干什么?!」 随后沈靖川大步走过来,他看着我的惨状又惊又怒,当场一脚把行刑的小厮踹开,把我抱了起来。 我闭上眼,染了血的指甲紧紧抓住沈靖川的衣服。 还好,我赌赢了。 我知道李怀玉在沈靖川走后肯定会借机对我发难,于是让人拦了沈靖川的信,换了那上面的日期。 李怀玉以为沈靖川的信刚到,他一定还要许久才能回来。 她不知道,那是沈靖川一个多月前写的信了。 只是没想到,他回来的时机会这么巧,但凡晚上半个时辰,我估计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我眼里有些酸热。 是姐姐在天之灵在庇护着我吗? 「王爷!」 李怀玉在看到沈靖川的一刹那,面色瞬间惨白如纸,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这次沈靖川没和他吵。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随后抱起我大步离开。 …… 孩子没了。 那样五棍下来,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保不住,太医摇头的时候,我看到沈靖川眼睛红了。 那是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 他盼了那么久的孩子,就这么被李怀玉杀死了。 我哭得几度晕厥过去,沈靖川抱着我竟也掉了泪。 「容儿,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这么白白死了吗?!」 我撕心裂肺地拽着沈靖川的衣服。 「王爷,那也是你的孩子啊,那本该是你的长子啊!」 沈靖川沉默了许久,闭上了眼睛。 …… 经此一次,沈靖川和李怀玉可以算是彻底决裂了,连带着和李家的关系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以前都是小打小闹,总有回旋余地。 可这次,李怀玉生生打死了沈靖川的长子,就连宰相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太后勃然大怒,让李怀玉禁足三月,抄写女诫百遍。 沈靖川再也没去看过一眼李怀玉,任由她怎么哭闹装病都无动于衷。 夜里他每天都宿在我这里,好几次我听人说,李怀玉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个人在屋子里又哭又闹,状似疯狂,甚至还说了好些咒骂沈靖川的话。 这对少年情深的夫妻,终于相看两厌。 10 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许是需要有人慰藉。 沈靖川陪在我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 我们都默契地不再提孩子的事儿,他看书时我就在一边沏茶研墨,他头疼时我就为他按摩捶背。 他开始越来越信任我,甚至有时候在书房时也会让我进去陪着他。 只有来人时才会让我退下。 隆冬时节,进出王府的人多了起来,且都在半夜时分。 这些人遮着面容,时常和沈靖川在书房一谈就是一夜。 只是以往来得最多的李相逐渐露面少了起来。 李怀玉这件事,到底让两家产生了隔阂。 沈靖川开始越来越累,有时候眼里布满红血丝,眼神却兴奋地亮着光。 有时他会情不自禁地抱住我: 「容儿,待我成事之后——」 他反应过来,不再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