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做是来不及了,不过我想他应该也不在乎是不是我亲手做的,有就不错了。 春喜眨了眨眼,不敢相信似的,随即猛猛点头:「好的夫人!啊,夫人,您要捎封信去吗?」 我没给他写过信呢。我对他一直不好,突然写信关心他,会不会有点奇怪。 算了,还是写吧。 我转进一间邮驿,要了纸笔,琢磨半天,不知道写什么,我抬头望着窗外,不知何时,鹅毛大雪正簌簌落下来,伴着热闹的人间烟火。 快过年了呢。 上一世,顾行渊在过年前回来了。 只是那时,我对他十分冷淡,在屋中拜佛念经,一面也不肯见他。 除夕夜,他来邀我一起守岁,我嫌他烦,泼了他一杯冷茶,紧闭房门。 他清清冷冷地立于屋外,看院里落了一层雪,湿发都凝了霜。直到新年夜的爆竹响完,才自言自语般道了句:「夫人,新年好。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来找过我,直到回燕门那日,都特意嘱咐春喜,不必告诉我,不要扰了我清净。 往日待他的桩桩件件,犹如昨日,回想起来,深觉自己当真是铁石心肠。 我轻轻叹了口气,垂首执笔,认真写下八个字。 【年关将近,盼君早归。】 3 信和寒衣寄出后,春喜高兴得一路直念叨:「等顾大人收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也无暇去想,眼下,我只想给我父亲翻案。我思来想去,只能从上一世检举我爹的那些人入手,暗中监视。 不知是我方向错了,还是他们太过谨慎,监视了近一个月,都毫无收获。 事情一下又陷入僵局。 直到腊月二十这天,我路过大理寺,远远瞧见那些衙役像蚂蚁一样搬东西,进进出出,好奇问了一嘴,才得知,原来是大理寺年久失修,塌了几间屋子,如今正整理东西,准备翻修呢。 我忽然有了头绪。 如今大理寺中乱糟糟的,我或许,可以趁机拿到我爹一案的卷宗看看。 只是,我在大理寺中唯一认得的人,就只有沈一谋一个,上个月,我才在茶楼骂了他呢。 草率了,早知他有用,我忍一忍又怎么了。 我犯了难。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去买了一打小礼品,厚着脸皮去找沈一谋。 从前沈、薛两家交好,我想进沈府就能进,如今我家败了,立在门外,干等了半个时辰才被人领进去。 接待我的是沈一谋的娘亲。 她立在廊下,目光刻薄:「你如今已为人妇,还来纠缠我家二郎做什么?」 我不便与她说此行的目的,只微微笑着:「我与沈郎自幼相识,是极要好的朋友,自从我出嫁,久未相聚,今日恰逢沈郎休沐,便上门拜访,叙一叙旧。」 「叙旧?怕不是还对我家二郎有非分之想吧?」 她鄙夷的眼神,让人感觉如芒刺在背,只是我求人办事,不敢胡来,忍了忍,笑得更软:「伯母误会,自我嫁人,与夫君琴瑟和鸣,恩爱无比,我怎会对他人有非分之想?」 「恩爱?我可是听说,你嫁人两年,同那顾行渊话都没说过两句,这叫恩爱?」 「外人知道什么?夫妻之间恩爱与否,只有当事人清楚,譬如伯母你与叔叔,床笫之间的事,难道会讲给外人听吗?」 「你!薛辞盈,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这种话……」 她急赤白脸的,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沈一谋淡淡扫了我一眼,道:「母亲,让她进来吧。」 「哎呀,二郎,你见这个丧门星做什么嘛!」 沈一谋目光沉沉,并不言语,他娘争不过,一甩袖,气呼呼地走了。 沈一谋看向我:「说吧,何事。」 我挠了挠头:「咳咳,进去说。」 一迈脚,却被他挡住,一点余地也不留。 「就在这里说,说完快走。」 「这……」 我没有法子,只好放低声音:「我想请你帮个忙,找一找我爹的卷宗……」 话未说完,他冰凉的手便一下捂住了我的嘴巴。 「唔?」 他看了看四周,一把将我拉进屋,闭上房门,疾言厉色:「你要那个做什么?」 我甩开他的手,急道:「沈一谋,我爹是被冤枉的,我想看看卷宗,为他翻案!」 「你疯了?这不是你能看的东西,何况他已经认罪,再无转圜的余地,你这是白费工夫。」 「白不白费,做了才知道!沈一谋,我爹当年对你多好啊,你就不能帮帮他吗?」 「你根本不知道这案子牵涉到什么!薛辞盈,沈家百年望族,不能毁于我手,我是不会帮你的。」 他冷冷转过脸,不再看我。 我望着他,心又凉了一半。 当初我求他娶我,他也是这样说的,他说,沈家百年望族,他是嫡长子,自幼背负无数人的厚望,不可能为了我,自毁前程。 也罢。 反正来之前,我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好,我知道了。这几盒糕点你收着吧,就当新年礼物了,过年我就不来了。」 我放下礼物,落寞地离开。 沈一谋忽然转身:「薛辞盈,别再查了,我是为你好。」 「嗯。」 我头也不回,打开门走了。 出了沈府,我抬头望着天,深觉无力。 上一世,我爹叫我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做,我听话了,结果最后,他和娘还是没能回来。这一世,我总得做些什么啊,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腊月的风,刀子似的割得人皮肤生疼,我彷徨地哈了一口气,暖了暖手。 一抬头,便见春喜从雪中跑来,边跑边喊:「夫人!顾大人回来啦!」 4 我赶回去时,顾行渊一行人已经到家门口了。 风雪正盛,他身骑白马,身姿卓然,只是身后清清冷冷的,只有一个随从。 我有些内疚,倘若不是因为娶了我,顾行渊早已经平步青云,前呼后拥,哪会如今日这般寒酸。 「夫君。」我停下步子,笑着唤他。 顾行渊转过头,看见了我,眼中闪过一瞬的讶异,但很快就压了下去,纵身下马,攥着缰绳道,克制而疏离:「我回来了。」 我与他相对而立,陌生得不似夫妻。 虽然想好了等他回来,要对他好一些,譬如一定要抱抱他,给他暖一暖冻坏的手,譬如跟他说,我其实很挂念他,盼着他回来。 可等他真回来,我却局促起来了。 我寄的信他看见了吗?怎么他好像,也没有多高兴啊? 我有点不自信了,但还是走过去,努力笑笑,望着他:「你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燕门无事,便提早回来了。」他道。 随后,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问我:「你写信叫我早归,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我怔了怔。 忽然明白,他为何如此了。 因为我从来没对他好过,因为我从未回过他的信,所以他下意识地以为,我写信给他,寄寒衣给他,必定是因为家里出了事,需要他回来。 「不是。」 我望着他,字字诚挚:「是因为,我想你了。」 他的手一僵,心分明乱了,可是不知为何,他很快便清醒了。 沉默片刻,他看着我,目中带着淡淡的落寞:「是吗?可是,你刚从沈府回来吧?夫人,你礼佛两年,素淡至极,今日穿了旧时的鲜妍衣裙,却是为了去见他。」 我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上一世我心死如灰,每日青灯古佛为伴,从未梳妆打扮过,这一世,我想打起精神来,好好活,不想却被他误会了。 我急忙解释:「不是的,我不是为了见他才穿成这样,而且我找他,是因为……」 要卷宗这种要坐牢的事,实在不好随便跟人说。我急得抓耳挠腮,胡诌道:「他欠了我的钱,我是去要债的……」 这理由太鬼扯,他果然不信,转过眼,失望又难过。 「是吗?」 他笑笑,很快,轻吸一口气,将情绪抽离,淡淡看向我:「你说是便是吧。」 说罢,转过身去招呼随从:「平安,把东西搬到书房去。」 我立在一旁,惶然无措地看着他走进家门,背影萧瑟。 春喜急得直嘀咕:「顾大人这是怎么了呀!」 我定了定神,追上去拦住他。 「搬到卧房去吧?书房多冷啊。」 他语气淡淡:「不必,我习惯在书房休息。」 「那我来帮你收拾东西。」 「不必。」 「那我去给你打扫房间吧!」 我想跑到他前面去,却脚一滑,差点摔倒,顾行渊眼疾手快将我稳住,很快就收回了手。 他看着我,薄唇紧绷,情绪再难压抑。 「辞盈。」 他染墨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声音微颤:「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就好,我自会为你去做,你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我哑口无言。 他是认真的。 他不相信我会突然转性对他好,他宁可相信,我是想要利用他。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以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