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盈盈的脸,甜甜对他道:“琮之哥哥,新春安康。” 那些贺他安康的吉祥话,如今怕是再也听不见了。 她现下恼他,恨他,巴不得他掉入地狱,如何还会再贺他安康。 万分怅惘,偏又实在拿她无可奈何,只得团团将她搂进怀里,长长喟叹一声,“妹妹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汲汲营营,求不得。 贺景铖白日上值,偌大的承平侯府只剩盛棠宁一个人。 现下才是真的空下来了。 听禅院,无沁斋,西院,尽都空空荡荡。 丫鬟下人却是极多,眼下只有归崖院需要人伺候。盛棠宁但凡走动,后头都乌泱泱跟了一片的人。 时日长了,她为了躲清净,只待在归崖院里不出去。 白日里无事可做,夜里也提不起兴致,人总是恹恹的,没精打采的模样。 贺景铖看在眼里,白日来问蒹葭白露。 两个人皆是一脸难色,“夫人日日就坐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 就连外面起了好日头,劝她出来逛逛园子也不依。 两人都是一脸担忧,“这成日闷在屋子里,夫人不会闷出什么事来吧?” 到底是忧心。 贺景铖得闲就在府里陪盛棠宁。 日子往夏走,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啭弄蔷薇。 丫鬟们在园子的凉亭里挂上挡蚊虫的轻白薄纱帘,将石桌凳撤了下去,换上可以半躺乘凉的凉榻。 又在榻前燃了沉水香,这香不比寻常花果香,香烟缕缕,直达心窍,最是清冽好闻。 准备妥当,盛棠宁才被贺景铖带了过来。 她起初是不肯,赖在榻上不愿动,“我身子乏得很,你要去园子里自己去。” 她厌烦贺景铖休沐在家,不如一个人在府里自在,话里话外也尽是将他往外撵,“你若实在闲得无聊,就找同僚喝酒吃茶去。或是应酬逛花楼,都随你。只一个,别来烦我。” 她说完,翻个身便朝里睡去。 “什么喝酒吃茶,什么逛花楼?” 贺景铖撩袍在榻边坐下,俯下身来闹她,“妹妹可是冤枉我了,我有妹妹在,从来洁身自好,不去那种乌烟瘴气之地。” “与我何干?” 她禁不住他烦,蹙眉来赶他,“我要睡了,你快些出去。” 冷言冷语,也赶不走,反叫他整个人拦腰从榻上抱起。 骤然离榻,盛棠宁忍不住惊呼。 他却是挑眉,宛然一笑,“妹妹既困了,便睡着。我抱妹妹去别处睡去。” 府里再没旁人,是真的清净自在,也不用顾忌。 一路抱着她便往园中去,沿途的丫鬟下人都低眉顺眼地垂着首,谁也不敢抬头瞧。 到了园中凉亭,贺景铖才将她放在凉榻上。 轻纱纷纷落了下来,将凉亭笼住。再叫这湖岸边的凉风一吹,是真的惬意。 “妹妹就在这儿睡,我来给妹妹打扇子。”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把山水画的折扇,当真有模有样地给她扇起风来。 丫鬟们都在远处候着,凉亭里独他们两人。 春困夏倦,盛棠宁也是真的困倦,任由他伺候着,靠在这凉榻上闭眼睡去。 第135章她们两个,何时这样好了? 再醒来,是幽凉凉的夜里,月朗星稀。 她还在园子凉亭里的凉榻上,廊檐下亮起了灯笼,亭子里也点了烛灯。 郎君闲来无事,支了张桌子,抬腕泼墨写字。 瞧见她醒了,才搁了笔,施施然坐来她身边。 “妹妹可算醒了。” 他眸中满是温柔,比这清幽月色更朦胧,微微一笑,“妹妹睡了好久,连用晚膳的时辰都睡过去了,现下可饿不饿?” 盛棠宁敛下眸,摇摇头。 唇边又送上他递来的紫苏水。 她睡了这么些时辰也是渴了,撑起身子,敛着眉眼,温吞喝下。 丫鬟们都在外面,他不必旁人,亲力亲为伺候她。接了茶盏,再递上一方绵软的帕子。 处处周到妥帖。 晚膳也在亭子里用,将凉榻,笔墨纸砚齐齐撤了下去,挪回原先的石桌。 菜是家常菜,盛棠宁素来爱吃的。 茭白鲊,咸笋蒸鹅,五味杏酪鸩,白玉豆腐羹,又送上来一壶清冽香甜的果子酒。 贺景铖挽袖,亲自给她布菜。 这样的繁琐小事,他做起来也极为顺手,不疾不徐的清矜贵气。 他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偏执的时候暴戾恣睢,平静下来又如春风细雨一般和煦,让人挑不出半点差错来,几乎要陷进他的温柔乡里。 只盛棠宁半点不会陷进去。 她万分清醒,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表象而已,他内里,还是那样偏执暴戾的性子。 无人不怕他。 蒹葭白露最是怕他。 虽然嘴里说着“大人不曾为难过我们”,但是回回见着他,胆怯和害怕还是从眼里跑出来。 落月也怕他。 但凡他来,总是偷偷躲着。躲不过的,就缩在角落里抿着嘴,不敢说话。 就连盛棠宁,她也怕。 她看着这双骨节分明,修长如玉,为她妥帖布菜的手。 有没有哪个时候,也曾死死攥着她的手,紧紧扼住她的下颌,叫她半点不能妄动。 逃不得。 用完膳,两人沿着游廊慢慢走回归崖院。 此情此景,佳人在侧,贺景铖也会想起从前,“这条路,妹妹自小走过多少回?” 这也是衔雪院往归崖院的必经之路。 春日送各色花样做的点心果子。 夏日跟着裴绫身后端乌梅茶饮。 秋日在园子里和裴子萋放纸鸢,纸鸢脱了线,悠悠荡荡落进归崖院。 裴子萋刚挨的训,不敢去捡,撺掇盛棠宁去。 她也不敢惊扰了哥哥读书,想着蹑手蹑脚将纸鸢捡回去,却叫廊檐底下的少年抓了个正正着。 “琮之哥哥……” 她犯了错一般,低着头,声若蚊蝇唤他。 少年年纪不大,神色却已如大人沉稳,淡淡“嗯”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语调。 她愈发不敢抬头,胆战心惊的攥着手里的纸鸢。 好久才听他如击玉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快些出去放吧,晚些日头就下山了。” 她这才欢喜拿着纸鸢跑出去,翩跹的鹅黄裙摆从月洞门前一晃而过。 还有冬日。 她年纪最小,也最是畏寒,总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围着银狐毛斗篷的兜帽下就只露出一张粉糯好看的脸来,见谁都笑盈盈。 捧着鎏银手炉的手藏在毛茸茸的袖筒里,从游廊头一直跑到廊尾,看见自家的两个哥哥遥遥走来,连忙福身行礼。 人又小,裹得又严实,显得格外笨拙可爱。 那只藏在袖筒里的手,如今正被他握在手里。 小姑娘已经长大,眉眼间没了那些可爱的粉糯,剩下的是满满的疏离冷淡。 听着他这些慢慢回忆的话,也没有波澜。 只有被他抱去榻上,亲吻抚摸,那眼角才能染上情欲的红,不再那般死气沉沉。 这样望不到头的日子,日复一日过下去…… 偶尔,承平侯府里也会有客来。 是林云霜。 此前盛棠宁邀她过府来,她记在心里,回去迟疑犹豫了好些日子,才递拜帖来。 贺景铖虽禁了盛棠宁的足,却没有禁止她见客。 只是不在归崖院,去先前挂了纱帘的园中凉亭。 帘子半撩起来,可以遥望湖面。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盛棠宁起了兴致,亲自撩袖来泡茶,笑盈盈的脸,“难为林姑娘还惦着我,门房来传,我起初还当他们是唬我的。” 林云霜脸色讪讪,“贸然过来,叨扰裴夫人了。” “不叨扰。” 盛棠宁将泡好的茶递到她面前,“我在府里正是无聊的紧呢,林姑娘能来看我,我开心还来不及。” 她说话时,撩起的一截衣袖还未放下来,隐约可见腕上一点浅红的痕,是昨夜郎君放纵留下的印记,隐隐瑟瑟,有些旖旎。 林云霜窥见,连忙挪开眼。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不敢看。 心里也说不出的酸涩,面前人是自己心上人的妻。 她本不该来的。 敛下眸去,抿一口茶,随意找了个话头,“前几日沐阳郡主的生辰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