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幸轻笑,一滴百感交集的热泪打在他脸上,“傻子,你在西济衙驿。” 相比热烫的肌肤还是冰凉冰凉的,散着温和的冷意。 这样逼真的眼泪,让他明白过来眼前的人是真的,他已经醒了。 便说,“我睡得有点难受。” “嗯,”长幸避开他可能会疼的伤口地域,上前去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弯唇,“是啊,你发烧了,浑身都好烫,自然是难受的。” 另一只手隐隐作痛,他没有非常执拗地去动它,眼下也不想管自己的伤了。 用尚能动的那半边过去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她脑后垂下的发丝依旧柔顺带着光泽,轻轻一嗅,散着熟悉的幽香。 他有些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将她立刻抢回来,让她受了皮肉之苦和那些无妄之灾。 “我们以后不能再分开了,你不能再离开我的身边一步,匈奴兵——” 长幸在他上方,温柔地告知,“一切都结束了,孟常带着兵马过来救了你和我,穗风也还在,只是腿受了伤,左贤王被追杀砍下。明日,这个秦国将不复存在。” 太多人命压在头上,她仍旧无法如释重负,种种思绪的疲惫和放松杂糅在一起折磨着身体。 但这么一刻,灯下只有他们二人,夜里静谧隐私,她想要抛却一切,只去装下一个他。 俯下头,柔软微凉的唇贴在他尚且滚烫的额头上,吻了吻,“匈奴没了把守,失去的整个岭南都会回来的,不管多难我们还是做到了,窦咕咕,我这盏灯,谢谢你的不弃。” 感性的眼泪在他看不见的上方早将她的眼睛淹没。 而窦矜似乎能自肢体的言语,瞬间读懂她此时内心的波澜和起伏,“你在哭?” 将她挪一挪与自己平视,上边的长幸吸了吸鼻子,“你能醒过来,我很感激上天。” 窦矜轻笑,将她的头带下来,干涩的唇触碰她的软嫩,这番躺着与她接吻。 长幸伸出舌头舔舐他的唇形,来帮他湿润唇角。 被他截胡嗦住舌尖缠在一起,让她半弯腰的身体也粘在了自己上半身,抬起一点头,能够肆意灵活地摆首,磨蹭着鼻尖,与她深入地交吻起来。 他口中有被喂药的苦味儿,几次深喉,将苦味也带到她的喉中。 口津缓流, 只带出粘腻的水响,轻微到不会打扰外头,只属于他们能窃听到彼此的嘬吞入肉。 百般缠吻,兴致不腻。 直到长幸声音短促,有些气喘吁吁了,他才退出来。 看了她一眼,以卷翘的黑色睫毛扫一扫她的面孔,来安抚她。 ɓuᴉx长幸心跳得很快,一切都是鲜活的。 他撑过来了。 兴奋的绒毛被睫毛搔动,她痒地缩过头去 又被他捏住她的下颌,人追上来,以牙咬住那鲜润的唇瓣,又吸吮又啃咬,将唇瓣弄得有些红肿。 最后,与她额头抵额头,“上天?上天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雨中藏情声 下半夜,衙驿的屋子里有个人影点燃了灯火,在门边唤大夫进去。 “陛下醒了,请进来查勘。” 孟常刷的一下上前。 其余人也都到门口处齐聚,想要探听里头的动静一二。 他们竖起耳朵,听那些很明显的对话声。 门上因大夫紧张没能关牢固,露出了条小缝。 孟常寻思了一瞬不到,就猛然挤开这些人的围挡,自那条窄小的细缝中偷摸看去,油光满面的脸上印出一道凹凸的黄色光线。 先是长幸的垂发顺到了一边,流出一尾瘦削的身形,刚巧挡住了矮榻。 她矮了腰身去低语,才露出那榻上原本昏睡的窦矜。 此时病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在随着大夫的动引抬起那半边受伤的手,低声回答大夫的询问。 虽远看人色憔悴虚弱,但恢复了清醒。 心中大喜,差点没忍住笑喝的冲动。 他这一捂嘴,其余人争先恐空又十分蹑手蹑脚地过来偷看,门缝上溜了一竖排的人眼,各种形状和各表情的都凑齐了。 大夫点头,窦矜看了门边一眼,勾唇,拉过长幸跟她说了句什么。 下一刻,她忽然回转身。 孟常等人一惊诧,你跌我我撞你都倒到了门上。 那门哪里承受地住几百斤的力气,哗啦一声,被这些叠罗汉的糙壮汉们撞开了。 尴尬地摔了一片,几乎是屁滚尿流地下跪请罪。 长幸掩袖,露在外头的眼尾翘起来,与最先发现他们的窦矜相视而笑。 窦矜摆手,“都起来罢。” 他仍旧处在高热的烧中,脑子有些沉重,嘴唇轻启,应该是有话要说。 长幸避开他的伤口扶着他起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窦矜竟然也受用得很。 孟常从未见他使这种招,跟苦肉计似的。背后的表情仿佛不认识窦矜一般。 事先约定,此次夜袭之人皆有功有名,加官进爵。 窦矜唤来官府的衙驿,还有一直陪同窦矜留在西济的宦官黄秉笔,令其听抄口谕,为这些从张营中与他一同狂赌的军官们封赏。 他以单手戳泥盖印,令个人来接圣旨。 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喊孟常。 他立刻上前听令。 “今日孟家之忠心众人皆知,可见你的部下是一时冲动犯下了错。此番救驾有功,将功抵过不予追究。“ “另,你带兵马斩杀左贤王,朕在此恢复你原职。要收编的孟家军也仍交给你。待朕回宫,先为我师,你阿父镖旗将军追加勒封。” 孟常环顾众人,一圈回来后,脸呈猪肝色,已经激动地眼眶通红。 窦矜摁下他即将到来的大礼,“别急着谢恩,朕会派宫中督军长监,另配中书之子刘彬与你一同领军。若再有以上犯下,朕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轻笑,动作牵引伤口,喉管很痒,不住咳嗽起来。 孟常缓缓行了个叩拜大礼,深吸一口气,在磕头时松腹呼出。 也将几个月所憋的所有义与气、怨与恨全都吐了出来。 “臣,定当谨记。” “嗯,你们可以走了,朕要休息。” 说完抬手握了握长幸的腰侧,她意会过来,连将他轻缓地放躺回去。 大夫出去煎药,人走光,这回一丝缝隙都未曾放过,两扇门阖得紧紧。 室内再度恢复了静穆。 长幸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好坏,方才故意让他们出洋相。” 窦矜勾起一边唇角,捉住她的手啄了两下,放在温度滚烫的胸膛上,口干舌燥,喟叹一声,“又不是没补偿。” 他病了,倒跟个小孩似的。 深处的心脏又塌陷又粉软,她喂了他一碗水,摸摸他的头侧,继续哄,“你可以接着休息,等长长的一觉醒来再喝完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若有人找我......” “谁来打搅你睡觉?我便凶巴巴地把他打走。” 瞧他还是不肯闭眼,便以手附他双目,“窦聒儿,要听话。” 绵绵软软的六个字,一个遥远记忆中的乳名聒儿,正适忖受了伤要疗养的窦矜。 微凉的掌心下,两排细密的睫毛扫过。 再抬手,窦矜果真乖乖闭起了眼,这般抓着她的一只手放在胸膛之上不曾动过。 失血过多,他累坏。 很快呼吸绵长..... 她就撑在床边,一瞬不瞬盯着他良久。 呆到脊背和大腿的肌肉都发酸发胀,那只被他握住的手接近麻木了,才咬唇轻轻地抽出来。 窦矜的手空之后微动了两下,被她提着放到被褥中去盖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