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后视镜中收了回来,没有跟元霜打招呼,更没有铺垫,而是开门见山,聊到了俞淮,“俞家那个小子跟你一起回来的?他想干什么?” 元霜很冷淡,比在睦州时还要冷淡上几分,全然成了个油盐不进的冰美人,一心想着的只有等会儿到了要怎么面对段寒成,要怎么告别才显得体面。 “不清楚,是在同一架飞机上。” “他是不是疯了,你跟寒成还没正式分开,这时候就想撬墙角了?” 元霜唇角舒展开,那笑很僵硬又讽刺,像是笑了自己,又像是笑了段家人,“分不分开还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段皎皎曾经是竭力反对他们在一起的。 可如今,看透了秦漱的嘴脸,也对段业林失望了,立场也随之改变,本想跟元霜好好谈谈,可她的态度如此锐利,看来是谈不了什么了。 段皎皎藏住了瞳底的忧愁,“元霜,等你过去,见了寒成,你就会明白的我意思。” 事情一出,为了稳住秦漱,段业林先将段寒成转移到了名下偏僻的房产中,算是藏了起来,而秦漱那里,段业林也承诺会给她好处,不是段太太的位置,也会让她继续当段业林身边的心腹。 第803章 这件事于她而言是怎么都不亏的。 而段寒成,失去了自由,接下来连元霜都要失去,他是宁愿坐牢都不愿意跟秦漱在一起的,因此才会被关这么久。 江誉到了几天,连段寒成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段皎皎将元霜送到了目的地,这里的确偏僻,附近只有这一处半山别墅,不用走进去,便足以感受到其中的孤冷了。 “你进去吧。”段皎皎打开了门,“好好跟寒成谈谈,我想……他坚持这么久不松口,就是为了跟你见上一面。” 元霜没想到段业林会这么对待段寒成,心冷了半截,看向段皎皎时眼圈泛红,没等见到段寒成的人,便已经替他感到痛心了,“为什么,为什么没人来带他出去?” “出去又能怎么样?” 段皎皎一只手搭在了元霜肩膀上,“秦漱已经将所有证据都准备齐全了,我想寒成是心甘情愿被关在这里的,毕竟他也不想还没见到你,就臭名远扬。”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见到你之前,他起码要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小楼里进不去光,或者说是段寒成不想要光进来。 段业林安排了人,定期回来打扫做饭,有人照顾,他才能安心许多,可段寒成却仍旧如此,是颓丧的,无神的。 他坐在客厅,烟灰缸中挤满了烟头。 如果不抽,就会想起元霜,会想起跟元霜的分别,那样只会让他更为难熬。 门被打开了,可元霜进去却需要莫大的勇气。 元霜站在门前,迟迟没有推门进去,而里面的人也没有走出去,或许他们都一样,一样不想面对分别,却又明白,就算不想面对,也始终要踏出这一步。 当初决定放下曾经的伤痛跟段寒成在一起的人是元霜。 现在决定先一步踏出去,跟段寒成告别的人也是元霜。 他们之中,最有勇气的那个实则一直是元霜。 推开了那扇门,里面空空荡荡,如果不踏进去,基本上是感知不到任何人气存在的。 元霜迈步上了台阶,站在门前,里面的窗帘没有拉开,室外的光进不去,段寒成也没有开灯,元霜视线里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她被关在黑暗里度过过很长一段时间。 在狭窄而密闭的空间里,那样的气味是会令人窒息的。 而段寒成为了等她,生生在这样的窒息中,熬了这么多天。 “……寒成?” 元霜试探着叫了一声,步伐跟着走了进去,空荡的房子里回响着她的脚步声,脚下是一双矮跟鞋,敲击在空旷的地面上,回声犹如丧钟,一声声都在提醒段寒成,该起来面对分别了。 这次不再是可以逃避得了的。 是他心软。 才会上了套。 是生在了段家,才会让元霜一次次感到辛苦。 在不合适的状况下,或许分开会让彼此更好过一些。 看到了元霜的上身影,段寒成没有站起来,只是看到她的影子,眼眶便不由湿润了,鼻酸了瞬,强忍着沙哑哽痛的喉咙,启唇唤了元霜的名字,“元霜,我在这儿。” 闻声。 元霜侧眸,循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段寒成一动不动,犹如一座被尘封的雕塑坐在沙发上,沙发是纯灰色的,这样的深色压在空间里,也压在了段寒成身上,像是一座大山。 元霜突然走不动了,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叫嚣。 叫嚣着让她不要去面对这样的段寒成。 第804章 可已经走到这里了,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段寒成不知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拼命挤出一丝微笑,哪怕是分别,他也不想自己在元霜心里的形象太糟糕,更不想两人都太难堪。 “怎么不来坐?” 段寒成眼眶里红血色很多,分明是一副几天都没睡好的样子。 直到今天元霜要来,却没有将自己打理好,衬衫上褶皱很多,下巴上有些青色的胡茬冒了出来,元霜心脏狠狠一疼,像是被钝器猛地撞了下,敲碎了,可面上却还是要架着温和的笑容走过去。 “你没好好吃饭啊。” 一开口第一句,聊的不是其他,而是他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为什么要这样一副可怜落拓的样子,他难道不知道,他这个样子会让她多难过吗? 元霜这么一问,有湿润的眼泪往眼眶外翻涌,段寒成忍住了,“先坐,是要不要喝点什么?” 元霜摇头,坐了下来。 段寒成却还是拿了水给她,两只手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谁都没有借着这次机会碰触到对方。 同理的。 他们都知道,再也没可能了。 元霜紧紧握着那瓶水,感受着段寒成残留在瓶身上的温度,下次再见,或许就是无法言说的陌生人了。 “路上辛苦了,我本来不打算让你再来一趟的。”段寒成很想要靠元霜近一些,可那样总也显得过于唐突了些,“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要再见你一面。” 元霜很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话到了唇边却不知要怎么开口了。 这些再问,也是没有意义的。 “之后呢,我们分开之后,你会怎样?”元霜是担心段寒成的,不管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不用坐牢了,对吗?” 段寒成苦笑。 屋子里实在过于昏暗,段寒成便像是沉进漆黑海底的一尊雕塑,一颦一笑,都是沉溺的,是不被人所在意的,他像是淹没了,坐下去,整个人都是沉重的,浑身笼罩的,只有沉沉死气。 他这样。 让元霜怎么能不担心? “是不用坐牢了,可我宁愿坐牢。” 段寒成侧着脸,没有直面元霜或悲痛或无助的眼神,他怕自己会承受不住崩溃下去,“元霜,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嘉也坐牢了,周叔叔樊姨都不在了,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只有我。” “……只有我没有。” 他怎么会这样想。 元霜想说不是的。 他几次三番救她,伤了一条腿,这就是报应了。 毕竟有些时候,活着比死了要痛苦得多。 可段寒成却豁然觉得,这是不够的,“我宁愿秦漱去告我,不管她拿到了什么致命性的证据,坐牢也好,名誉尽毁也好,我都愿意,承受,只要你别离开我。” “不可以。” 元霜不答应。 为了她,段寒成的名誉已经受损,因此差点失去了段氏。 哪怕这次不是因为她,她也不要段寒成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段寒成转过脸来一笑,一行清泪从眼角流淌而下,像是锐利的刀痕,生生割开了自己跟元霜的距离,“但是后来又想,如果我真的坐牢了,在我进去那段时间,你会被他们欺负的。” “……我不要你被欺负,我不要你再受苦受难。” 二十岁时,元霜已经下了一次地狱。 段寒成包括周家人都是侩子手,他不想到了今天,元霜还因为自己而受伤,因此,他宁愿选择跟元霜分别,但有能力保护她,这是段寒成给自己选的,也是给元霜选择的路。 不想看他继续泪流不止,元霜抬手,轻轻抹去了他面颊上的那行泪,手随即被握住,段寒成将元霜的手抵在唇中,怜惜地亲吻着,泪砸在她的指缝中央,滋生出无限悲伤。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但我只想你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