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晟未免太小看她。 “妹妹几岁啊?”楼晟忽然问。 轮到她出牌,她随意放出一张,淡然道:“今年十八。” “家里做什么的?” “在西南那片搞房地产。” 看似平淡的对话里处处含着打探。 “这么说来挺富啊。” “不清楚,跟家里不熟。” 盛苍松视她为丧门星,再富也没有留给她的份,更何况家底都快亏空了,她从前经常梦见自己被家里人扔进去抵债,被一群红眼怪物剥皮抽筋。 楼晟顿了片刻,意味不明地转移话题:“挺好奇的,你觉得南宫嗣怎么样?”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竖起耳朵听。 古曦不上套,反客为主:“我也挺好奇的,毕竟我跟他认识快一年,不算特别了解,你作为朋友觉得他怎么样?” 楼晟似是没想到这姑娘还会这一出,不像好欺负的样子,笑了笑:“嗐,还能怎么样,挺好的呗,洁身自好从不拈花惹草,哪怕有女孩儿在他面前哭他也不搭理,递条手帕就完事儿。” 古曦默默听着,不知不觉又出两轮牌。 楼晟接着说:“不过他这人吧,压根儿猜不透,心理年龄比实际年纪大多了,做什么都要取个平衡,清醒着呢,感情用事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跟这种人在一起,要是想‘有情饮水饱’,估计难喽。” 古曦出掉最后一张牌,两手空空。 这一局她险中求胜,赢得彻底,但却未能体味出半分喜悦。 沉默时,楼晟朝门外扫去一眼,南宫嗣已经打完电话走进包厢。 “赢了?”他弯腰站在她身后,两手搭在椅子边沿,一个将她圈在身前的姿势。 古曦倦意渐起,忽然想回去睡觉,最好做个平淡点的梦。 “我困了。”她转头对他说。 南宫嗣帮她拿起搭在椅背的外套,温柔道:“那就回去吧。” 离开包厢时隐约听见身后谈话声,那些公子哥迫不及待开始八卦。 ——“他认真的?” ——“不能吧,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腻了,老老实实听家里安排。” ——“我倒觉得他栽了。” ——“赌一个呗。” - 离开室内,到外头接触微刺的冷空气,古曦忽然又不想睡觉了,想散散步,南宫嗣陪着她。 附近有条半商业化的胡同,夜晚上了灯,现代感里含点幽静古韵。 待几个聊着天的行人路过之后,古曦跳着扑到南宫嗣背上,胳膊圈住他脖子:“你背我。” 南宫嗣一贯纵容她,双手勾住她膝弯,背着她慢慢往前走。 “以后得多吃饭,别只剩骨头了。”他温沉道。 她脸颊贴在他后颈,暖乎乎的,不舍得移开。 “那也要你做饭好吃才行。” 南宫嗣倒也不反驳,笑意浅淡地问:“明晚想吃什么?” “嗯?”古曦忽而反应过来,抬起头往前探些距离,从侧后方角度看他侧脸,“你不回家吃年夜饭守岁?” “不回了。”他说,“陪你。” 古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呼吸在寒冷中微微沉滞。 新年到,北方的年味似乎比南方重,路过的小店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往里走还有几家小酒馆,玻璃上贴有窗花。 寒风微旋,路灯下,雪片又飘飘摇摇落了下来。 ——“夏夏。” ——“嗯?” ——“新年快乐。” 30 酒店在二环内, 这几年附近多了些管制,除夕夜基本听不见烟花爆竹声,如果不是春晚还映着, 这年味淡得几乎没有。 客厅电视开着, 节目进行到歌舞环节, 声音传到厨房,中岛台灯下萦绕香辛料的气息。 古曦说今晚不想出去吃,想自己包饺子试试, 南宫嗣便顺着她, 让人送来一堆食材, 陪着她弄。 “这面皮擀这么薄行吗?”古曦举起来给他看。 南宫嗣挽着衬衫衣袖轻拌碗中馅料, 闻言看过来一眼, 低笑一声:“过家家呢?一煮就破了。” 古曦将面皮放回案板,咕哝一句:“我觉得挺合适的。” “放着,一会儿我来弄。”他温声道。 古曦默默照做, 不瞎忙活了, 扯了块儿面团在手里捏着解闷。 南宫嗣的手机放在桌沿, 这时候忽然震动起来。 她下意识看他一眼,发现他毫无反应, 只是低垂视线专注手中事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空气近乎沉凝,震动声持续一分钟自动断了, 几秒后又重新响起,而南宫嗣一直没有动作, 置若罔闻。 “你还是接吧。”她垂眸说,“万一有什么要紧事。” 南宫嗣没有回应, 或许在权衡利弊,又或许真的打算就此逆反。 这一刻她的心情起起落落, 既期待他不做反应,也心知他不可能真的毫无顾忌。 她在这场赌局里似乎不占优势。 下一秒不出所料,木筷轻划碗底的声音悄然息落。 身边人洗完手拿起手机,脚步声不疾不徐,渐行渐远,阳台的玻璃门被推开,又被合上。 古曦看一眼掌心,不知不觉,手里的小面团被她捏出一个奇怪的形状。 ... “南宫嗣你胆儿也忒大了,怎么着,合着你今晚不姓陆是吧?”听筒里语气嘲讽。 南宫嗣看着远处万家灯火,不冷不热道:“我没空回去。” “没空?您是要造火箭啊还是修铁路啊,非得连夜赶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陪谁,劝你掂量清楚,别他妈跟个不孝子似的。” 音落,那头愤然撂了电话。 阳台外寒风刺骨,南宫嗣倚着金属围栏,眼底暗如夜色。 古曦第一次觉得三分钟比三小时还漫长。 听到返回的脚步声,和她想的一样,南宫嗣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哑声说:“晚点回来,陪你看电影。” 古曦平静地扯着手里那块面团,语气淡淡:“晚点我都睡了,这几天不想看电影。” “那回来给你带些吃的,不是喜欢糖葫芦么,还有奶酪酥。” 南宫嗣哄人的方式和以前比起来,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些吃的玩的,平日里还会买很多贵重礼物,只要她喜欢,他都会记下来。 但他似乎不明白,在感情里需要付出的最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过年没有开门的。”她毫无情绪地说。 南宫嗣又是哄:“只要你想要,都会有。” 古曦心口微涩,突然说了句在别人看来有点作的话—— “那你留下来陪我。” 毕竟她想要的,也只有这个。 而南宫嗣不知在想什么,抱着她久久未答。 ... 电视里演完第一个小品的时候,房门被轻轻关上。 偌大的顶层套房,只剩下她一人。 是吧,这才是属于南宫嗣的生活。 如果她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他的轨迹就是那样,不会有丝毫变化。 古曦忽然怀念起西北的灯会社火、闹哄哄的年夜饭,还有大院门前燃起的火堆。 在最寒冷的除夕夜,老院长会让孩子们排队跳过火堆,长一岁、去百病。 年纪大点的孩子会帮着后厨炸面食、炖羊肉,再调好一大碗蘸酱。牧区那边与院长熟识的长者会开着小摩托,到大院里送些坚果零食,给孩子们当新年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