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生意遍布南北,顾鹤莲也时常出现在各处,可惟独京城,顾鹤莲是从来不入的。 铖王妃怎么会找他帮忙? 裴炀听着缙云的话似笑非笑:“有仇?” “对啊。” 裴炀低笑出声。 缙云在旁神色莫名,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逗笑了督主,他抱着披风跟在裴炀身后朝外走时,小声问:“那沈家这事儿我们要不要出手?” “用不着。” 顾鹤莲要是连这点儿事都查不出来,白瞎了他财神爷的名。 马车已经停在了府门前,裴炀出去时看了眼隔壁依旧黑漆漆的宅子,想起昨天下午听他讲朝中趣事听睡着的小女娘,斜靠在桌边时睡着了还如猫儿打着细细的小呼噜,他眼底笑意弥漫。 “晚些时候叫人市那边送些身家干净的人去棠府,再找几个乖顺听话的犯官女眷,送去侍候知烟。” 缙云疑惑:“沈小娘子要添人?” 裴炀淡“嗯”了声:“她不懂后宅之事,于掌家之上也欠缺很多。” 颜暮夕父母早亡,沈家那边对她没多少真心,铖王妃虽然护短,到底不是日日都在身旁。 她身边那个花芜光有忠心机灵,可有些事情却并不太懂,心思城府不够,与人相处太过容易吃亏。 那些犯官家女眷大多都识文断字,自小所受教养足够来充实知烟这些年该学到的缺失之处,他可以教她人心谋算,教她与人争锋,可女子间的往来还有后宅之事他却并不擅长,她身边也还缺几个得用的人。 “去选人时记得挑聪慧乖巧的,要容易掌控,最好家中罪名不得赦免,只能签了死契赎身,再将绫音也送过来。” 缙云眸色微震,绫音是他们培养出来的探子,一身本事怎能拿来伺候沈小娘子,督主对沈小娘子是不是好的有些过头了? “如果只是想要保护沈小娘子,挑两个隐卫送来就行,何必绫音……” 裴炀抬眼看他。 缙云说道:“督主对沈小娘子是否太过在意了,您将人接来积云巷也就罢了,护着她沈家决裂也没什么,可一直这般下去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 “沈小娘子身上牵扯极多,光只是沈国公府便也罢了,可还有陆家,督主借安帝的手动世家本是为着查清当年的事情,可陆家若是因沈小娘子纠缠上督主,岂不是坏了督主谋划?” “而且督主身份隐秘本不宜与人来往过密,沈小娘子留于积云巷已是冒险,督主待她越发亲近,万一哪一日她察觉督主……” 缙云话还没说完,就对上裴炀扫过来的眼。 明明只是没什么威慑力的一瞥,姿态依旧如先前散漫随意,却是无端透出一股逼仄人心的压迫感。 缙云脸色微变,连忙闭嘴。 裴炀收回目光抬脚上了马车,手中松开车帘时,带起一片簌响。 “本督既承了她那声阿兄,自然就得保着她安宁,要是连朵小海棠都护不住,那本督还谈何其他。” 那马车帘子轻晃,掩住他锋锐剑眸, “当年的事情本督心中有数,世家本督要除,颜暮夕本督也要护。” “有些话,本督不想说第二次。” 缙云听懂了裴炀话中的警告,原以为只是一时意起报答当年恩情,可没想着这位小娘子竟是进了督主的心里。 “属下明白了。”缙云伸手将披风递上。 裴炀接过后扫了眼棠府门前,扣指敲了敲车边:“进宫。” 第43章阉人,贼尔! 积云巷棠府之中,知烟睡得格外安稳,丝毫不知门外有人因她而起争执,而她睡梦之中朝堂之上,却如油锅炸开,乱的一塌糊涂。 朝中第二波弹劾远比沈鸿他们想象的要更加凶猛,这一次不仅是御史大夫曹德江,就连中书、尚书、门下三省之人也都陆续下场,其朝上言辞之厉,让得沈鸿父子多年声誉几乎毁于一旦。 与之相应,裴炀殴打朝廷诰命,擅权太医署,以黑甲卫威逼京中药堂,横行于市的事情也同样被中书令陆崇远一系等人揪住不放。 “是沈家有错在前,擅闯积云巷之地伤人在前……” “那也不是他擅自殴打朝廷命妇的理由!陛下,裴炀仗着陛下恩宠,以黑甲卫威逼朝堂京中,今日他敢胁迫太医署与京中药堂不出诊,来日就敢危及陛下和皇城,如此跋扈之行绝不可纵!” “那沈家老妇无德歹毒,何以堪配命妇!” “她乃沈氏女祖母,教训府中子嗣何以有错……” “笑话,沈家以外室女充作庶女在前,纵子行凶在后,那沈家老妇更想毁其面容妄图置沈小娘子于死地,这般歹毒何堪为尊长?” 朝堂之上两方吵得不可开交,一个指责沈家无德,一个谩骂裴炀张狂。 那偌大的殿上如同街头菜市,平日里瞧着高高在上的一众朝臣吵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撸着袖子冲上去打上一架。 安帝昨夜服了金丹与陈妃几人缠绵了半宿,尽情纵欢的结果便是早起乏力。 他本就没什么精神,心头惦记着今日新开炉还未送过来的金丹,这会儿听着下头吵吵嚷嚷,更是头疼至极。 “行了!” 帝王开口,下方瞬间安静下来。 “吵吵嚷嚷的像是什么样子。”安帝看了眼抄手站在殿上,仿佛瞧着热闹的裴炀:“秦卿,你来说。” 陆崇远顿时眸色一暗,刚才那些弹劾裴炀的人也都是暗骂了一声,这个阉人也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是叫陛下这般信他。 裴炀迎着众人目光施施然上前。 “微臣其实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他转眼瞧着最早弹劾他的那人:“何大人方才弹劾本督伤人,是吧?” 被点名的那人是御史台的人,他看了眼陆崇远后便抱着手中朝笏上前一步,大义凛然地道:“是我说的又如何,昨日众目睽睽,你打伤了沈国公府老夫人,将其扔于街头任下人百般羞辱,秦督主难道想不承认?” “本督倒没想着不认,只不过想问一句,本督动手之地在何处?” 何御史脸色一变:“虽是积云巷,可是……” “对啊,积云巷。” 裴炀没等那位何御史将话说完,就淡声道:“本督在自己的宅子,打了擅闯本督宅邸的人,何错之有?还是何御史觉得你家府门大开,谁都能去你府里走上一遭,欺辱其辱你家女眷,殴打殴打你家女郎,若不然再带着人打砸一通,何御史也能将人恭恭敬敬地送出来?” 何御史脸上涨红:“你这是砌词狡辩,那沈老夫人是去探望她家女娘……” “你家探望是毁人面容,致人晕厥,还是将人打得吐血卧病不醒?” 裴炀一句话堵的那人言语一噎。 “莫说那宅子本督还没过给沈小娘子,沈家人擅闯本就有错,就算本督当真给了沈小娘子,本督身为内枢密使,眼见有人擅闯他人府邸行凶伤人,又闻听府中有人求救,难不成要坐视不理?” 何御史脸上煞红煞白,怒声道:“这怎能一样,沈老夫人只是教训府中晚辈。” “原来何御史家教训子侄是往死里打?” “你!”何御史被堵得怒道:“你分明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就算不说沈老夫人跟沈小娘子到底是何缘故,那你威逼太医署,胁迫京中药堂不让人出诊总不是假的!” “哪儿来的谬言。” 裴炀皱眉:“沈家之人昨日擅闯积云巷,本督受了惊吓,一整日都留在府中未曾外出,何来的威逼胁迫?” 何御史险些一个呸字甩裴炀脸上,明明是裴炀将人打伤扔了出来,还让人断手毁名,心狠歹毒。 如今他哪儿来的脸说他受了惊吓,何御史恨不得能啐他一脸。 “秦督主何必狡辩,此事满朝谁人不知……” “哦?是吗?” 裴炀抬眼朝着乌压压的朝臣看去:“太医署未曾上告,京中药堂无人鸣冤,黑甲卫昨日一直都在枢密院营中未曾出过,本督倒是好奇,朝中都有哪位大人与何御史一样,知道本督威胁谁了?” 原本还熙熙攘攘的朝堂安静至极,就连先前跟在何御史身后弹劾裴炀的那些人也是目光闪躲。 裴炀的确打伤了沈老夫人,也的确威逼过太医署不许出诊,就连京中那些药堂的话也世人皆知,可说到底这些话不过就是随意一个人去交待了一声而已,凭借的全是裴炀的“凶名在外”。 督主府既没留下书信言笺,裴炀也没有亲自出面,就连他亲信也没过去,除非是太医署有人愿意上告,否则这事谁能证明是真是假? 退一万步,就算太医署真有头铁之人出来作证,可还是同样的道理,传话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家奴,裴炀从头到尾都未曾露面太医署说过一句话,就连黑甲卫也没有去过任何药堂,到时候大可随便推个替死鬼出来,可是这边上告裴炀的人却是死定了。 哪怕心中大骂裴炀无耻狡诈,气得脸上铁青,但殿中却无一人开口。 “诸位若有谁知情,大可开口,本督绝不为难。” 众人缄默。 “没有吗?” 裴炀话音落下依旧没有人开口,他抬眼瞟向何御史,眸中似冷雾含着轻嘲:“何大人,这就是你所谓的满朝皆知?” 除你,满朝皆无人知? 何御史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人:“黄大人,林大人…” 他才刚开口,就见被他点名的二人快速低头后退了两步,仿若避之不及,哪有半分先前同仇敌忾,而不远处的中书令陆崇远虽然也脸色难看,却也未发一言。 何御史脸上血色瞬间消退。 裴炀嗤笑了声:“本督知道往日为替陛下肃清朝堂,动了不少人的利益,也知道有人不满本督掌管黑甲卫替陛下剿灭异心之人,可万没想到向来以刚正不屈为名的御史台中之人竟也捕风捉影。” “何大人无半点实证便想污蔑本督,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