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小说《小婳崔韫》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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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去问他,他在城楼张弓拉箭,矢无虚发,神武非常,看起来伤处早就好了。

他低声下气的,“不气了,好不好?”

小婳不曾睁眼,只轻声道,“奴头疼,不能回公子的话了。”

他坐在榻边,久久也不再言语。

室内一时寂无人声,只听得雨打窗棱,声声切切,似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扎进了心口,扎得人千疮百孔。

总有大半日过去了,天色阴沉沉的,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听着槿娘进了门,毕恭毕敬道,“公子,陆大人来了,说是有事要回禀公子。”

榻旁的人这才动了一下,并没有立即起身,那话仿佛已在唇畔思虑了良久,是低低的、罕见的温柔,“过两日我带你进宫见母亲,母亲想见你。”

小婳没有回他,也没有转身看上一眼。

如今听见周王后,离她已是十分遥远。

他说他的母亲想见她,她又有什么可见的。

她这样的人呐。

他兀自一叹,起身走了。

听雪台黑压压的,还下着潇潇急雨,在直棱窗上敲出细细碎碎的声响,槿娘点起了烛火,这才感觉温暖许多。

槿娘秉烛过来,低声道,“姑娘,魏使已经走了。”

小婳怃然,原来大表哥已经走了。

她便问,“什么时候走的?”

槿娘道,“前日便走了,那时姑娘还没醒。”

一股难言的酸楚从她的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心里郁结难纾,所有的委屈不甘遗憾,到最后不过化成一声再简单不过的话,“哦,也该回去了。”

走了也好。

他平平安安地离开蓟城,平平安安地离开燕国,便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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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娘拿起帕子轻轻擦了她的泪,轻声劝道,“姑娘不要与公子置气,公子心里是有姑娘的。”

小婳没有说话,槿娘也不去逼她,她便自己说自己的,她从前话极多,约莫早就憋坏了。

“公子心里,大概从没有过旁人。”

“如今是公子,将来可是君王啊!”

她说着又长长地一叹,“嫁给公子,那是多少女子的梦啊!”

“有的人求之不得,怎么会有人避之不及,奴实在不懂。”

小婳笑出了眼泪,她笑槿娘看不明白,“姐姐,你怎么会知道,我在你的公子眼里,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早就不存在的死人呐。”

槿娘愣怔了许久,喃喃道,“不会,奴看不错。”

小婳双目肿痛,她阖上了眸子,“姐姐,我有些冷,生炉子罢。”

如今已是五月了。

这蓟城寻常的人家大抵早就将炉子收起,好等入冬才用。

槿娘应了一声,给她掖紧了罗衾,“奴这就去。”

槿娘忙忙叨叨地走了,生起了炉子,煮了汤药,煲了清粥,热了小菜。

饭后又给她换药,盥洗,沐浴,忙得脚不沾地。

这一夜平安无事。

只是无尽头地下着雨。

夜里醒来,借着烛火,隐约看见窗外木兰树下立着一个人。

但推开窗子,那人却又不见了。

她笑自己,是睡眼朦胧,把树看成了人。

第110章狼崽

第二日,依旧是雨疏风骤。

自来了蓟城,好似还不曾遇见过如此频繁的阴雨天。

听雪台的天色暗沉沉的,重檐瓦当被雨水打得哗然鸣响。

这样的雨天少有人来,只有槿娘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小婳想起先前槿娘曾与她有过一个赌约。

那时候的槿娘便说,“这些木牍原不过就是几片竹子罢了,公子给多少都行,姑娘竟能当了真。”

言语之间十分笃定,“公子不会许姑娘走的。”

她说,“公子所做都是为了留下姑娘,奴能看得明白,姑娘却看不明白。

她还说,“姑娘不信便与槿娘赌一把。奴赌公子不会放姑娘走,若赌输了,奴随姑娘处置。”

那时的小婳还不信,从前她相信君子协定,因而十分勤勉,不过一月便攒下了许多刀币。

她翻出木牍,一片片地捏在指尖,翻来覆去地数着,原来竟已有一百二十枚了。

却也只几片木牍,她甚至连货真价实的明刀都没有见过。

想尽办法赚来的东西,没想到竟是个笑话。

当真愚蠢。

小窗坐地,侧听檐声,小婳兀自一叹。

起身挪到了青鼎炉旁,槿娘一早便将炉中的兽金炭添得足足的,人并不冷,心却是凉的。

槿娘见了还说了一句,“姑娘有伤,怎么不好好卧着,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奴来做就是。”

小婳笑着点头。

那木牍捏在掌心片刻,到底是一片一片地丢进了青鼎炉里。

火星子噼里啪啦地爆响着,遇见竹片呼地一下窜起老高的光焰来,那上面苍劲有力的黑色小篆,朱红的许字大印,很快就被这熊熊的火苗吞噬殆尽。

毕毕剥剥,劈劈啪啪。

槿娘惊叫着扑了过来,“姑娘怎么烧了?这都是回魏国唯一的指望啊!”

她撸起袖子试着从火里拨弄出来,那火烧得多旺呐,把槿娘烫得吱哇乱叫。

小婳便笑,“姐姐省些力气。”

槿娘秀眉紧拧着,“姑娘到底想干什么?没了木牍,以后还怎么回家?”

她心里笑槿娘,从前是她痴傻,如今却是槿娘糊涂了。

小婳喃喃细语,“没什么用了,竹片而已。”

槿娘怔怔地望来,“怎么会没有用......公子既然说了有用,就会有用的。”

你瞧,槿娘也不会说谎。

小婳冲她微笑,“姐姐赌赢了。”

大抵是日复一日的劳作,使槿娘记性大为衰退,她早把从前的赌约忘记了吧,反倒来问小婳,“什么赌赢了?”

小婳笑道,“姐姐不记得,便当不曾有过罢。”

槿娘手中一顿,到底叫她取出了几支黑成了炭的木牍来。

她跪坐一旁轻叹,“姑娘,这样下去,你可怎么办呀。”

小婳摩挲着槿娘发红的手,怅然纠正她,“不要再叫我什么‘姑娘’了,我与你一样,都是婢子罢了。”

槿娘不肯,“那怎么成,这是公子的吩咐。”

小婳便笑,“姐姐,你叫我小婳。”

槿娘倒是个实在人,见她神色认真,便也应了,悄声道,“私下里我便叫你小婳,在外人面前,可不能依你,不然,吃罪的可是我。”

小婳点头,“是,是。”

槿娘把木牍放在一旁案上,温柔问道,“小婳,你想吃点什么?我见庖厨今日有鱼,也有虾子,还有几只老鸭,你想吃什么,姐姐去给你做。”

“我从前为外祖母侍疾,煲过萝卜老鸭汤,外祖母喜欢喝,说能驱走寒气......我做过,却没怎么喝过。”

去岁小年夜是她的生辰,她也为崔韫炖过一次萝卜老鸭汤,还煮了一碗长寿面。

那一晚,那人赐给她一只牛角杯。

原该盛满鸩毒的牛角杯,却不过是一杯酒而已。

那人好似的确从没想过要她死。

“姐姐,我想喝萝卜老鸭汤。”

槿娘宠溺地望她,笑道,“那你等着,姐姐这就去给你炖老鸭汤。”

话音落了,槿娘又取来一张薄毯给她披了,将门掩紧,把风雨挡在外头,撑了伞便也走了。

这一日,她如愿喝上了萝卜老鸭汤,也到底把那黑成了炭的木牍烧了个干净。

夜里雨水依旧不停,木兰树下也仍有人影。

芝兰玉树般。

若果真要去确认一番,推开窗子那人影却又不见了。

转念一想,更深夜静,谁又会在这料峭的雨里痴傻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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