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辰明白,周洲不想将她的世界全部告诉他,她只是想让他少背负一些,开心一些。 他也曾经试着去了解,可是周洲说,她身后的那个世界,复杂、狼狈、勾心斗角,是浑水池子,也是沼泽地,有一个人陷在里面就够了。 渐渐地,她不说,他也就不去问了。 何彦说得没错,他只享受了爱情的美好,但没有真正承担过爱情的责任。 过去他不懂,但是此刻,他突然懂了。 周洲被那种窒息感压到喘不过气来,她想说什么,却无能为力,她只是缓缓一抬眼,就看到往日里像太阳般燃烧的林乐辰,身上的光都不见了,他耷拉着肩膀,摩托车的车灯从他身后笔直的射出来。 周洲垂眼时,看到林乐辰落在地上的影子,长长的,像跌在了黑暗世界。 她余光看见何彦寂定的平静,将她往日不曾对林乐辰展示过的世界,一一摊开在他面前。 周洲不想再撑下去了,心疼、不忍、狼狈、疼痛让她像个失败者,慢慢的就地蹲了下去。 林乐辰看着蹲在地上的周洲,乍然想起,周洲今天打车来时,不似往日那般明媚,整个人淡得像是……他当时找不到形容词,现在才明白,那是一个人毫无活力的样子。 林乐辰愣怔之间,何彦看了他一眼,弯下身去,一把扶起周洲,搀扶着她,大步朝前面的车子走去。 何彦小心将周洲放在副驾驶位,取下头盔,系上安全带,盖好毯子。 他坐回驾驶位启动车子,朝医院疾驰。 直到何彦的汽车驶过带起灰尘,林乐辰似乎才反应过来,他急忙骑了摩托,追了上去。 过度疲累和压力太大,让疼痛持续加剧,周洲陷入半昏迷状态,周洲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脆弱,生命原来经不起任何折腾,哪怕是一颗小小的囊肿,都能让一条鲜活的生命四分五裂。 何彦一边开车,一边不停呼喊周洲,但只得到一两声模模糊糊的回应。 他压根没有注意到紧追在后面的摩托车。 何彦打给袁林,声色里带着一种钝钝的疲累,“用我的人情,想一下办法,去联系医院,周洲可能等不到明天的手术。” 袁林应声,顾不得已是半夜,接连拨了数通电话出去。 他在何彦身边时日长久,人人都知他是为何彦办事,没过一会儿,就传来消息,在另一家三甲医院,找到一位专家,可以连夜为周洲手术。 袁林打给何彦。 何彦就即刻做了决定,“你现在赶过去,协助尽快完成术前准备,得先让周洲进手术室。” “然后,让她哥带女朋友也过去,她术后醒来,能第一时间看见家里人。” 何彦飞快抡动方向盘,黑色轿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在路面上留下一道道黑色印迹。 末了,何彦看了一眼躺在副驾的周洲,一颗心忽然坠落,悬在胸腔里,他一脸寂然地说,“袁林,这次拜托你了。” 片刻后,车子掉头,飞速朝另一家医院驶去。 袁林凭借何彦的人脉,在周洲到达医院前,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当何彦那辆黑色轿车到达住院部大楼时,移动病床早已等候在那里。 周洲被飞快的搬上床,一路飞奔推向手术室,主刀医生已经查看完周洲所有的检查报告,快速形成手术方案。 而科室最好的麻醉医生也已经消毒完毕,在手术室待命。 手术室外,周洲父母、苏哲和简源源赶来,焦急守候。 何彦站在走廊另一侧,看着林乐辰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红着眼,低头抱着头盔,靠墙站着。 他看着林乐辰尚显稚嫩的面庞,这个青葱的大男生,此时的自责和难过汹涌如潮,溢于言表,让何彦有些于心不忍。 他闭了闭眼,他试着去理解林乐辰。 或许,在林乐辰的世界里,他并没有错。 只是,周洲为了保护他的世界,保护他们的感情,只对他展示了所有事情最温情的一面。 她连自己生病,要做手术都没有告诉林乐辰。 大概,她是真的不希望他背负上一点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压力吧。 何彦转过身去,将目光落在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上方,亮起的红灯上。 林乐辰缓缓抬头,看向何彦。 看着何彦坚挺的背影,林乐辰忽然冒出一种荒诞的想法,他其实什么都分担不了,什么也帮不了周洲。 何彦指出的那些问题,他也曾想过,他也想快点长大,他觉得长大了,他就能帮她分担了。 可是,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他,不是一个大四的学生,而是已经工作的社会人,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他能像何彦那么了解她,那么理解她,甚至不需要任何联络,仅凭推断,就能在紧要关头找到她,带回她吗? 更重要的是,今天晚上,何彦向他展示的世界,那其中的责任和压力,对于现时的他来说,完全陌生。 而在那个世界里,何彦和周洲才是同等节奏的人,他俩迈出的每一步,都一同恰到好处的踩在拍子上。 这才是最重要的。 林乐辰看着何彦,他感觉到,他们两人面对周洲,不是何彦出现的时间太晚,而是他出生得太晚,只要何彦对周洲动情,他就注定要输。 林乐辰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一个人,抱着头盔孤零零站在那边,懊悔、难过又颓丧,宛如一个小小的孤岛,周围都是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 第89章 周洲,你要跟我一起往下走吗? 时间像一场海啸,无声无息的覆盖了医院走廊所有的人。 周洲的手术,漫长得好像没有尽头。 林乐辰垂首挪步上前,向周洲父母和哥哥道歉,他哽咽着说“对不起”,想着周洲差点因为他出事,他就无限抱歉,久久说不上话来。 周洲父母并不晓得今晚发生过什么,只以为女儿手术加急的事情,林乐辰没帮上什么忙,他才这样着急慌忙的来道歉。 他们知道女儿恋爱三年多来,感情很稳定,看到林乐辰忧心忡忡的样子,反倒宽慰他不要太难过。 而这个夜晚,对于何彦来说,无限漫长,一分一秒之间,似乎藏着无数个春夏秋冬。 他站得稍远,一动不动,一直盯着手术门前那盏亮起的红灯。 谁也不知,在这漫长的夜里,他究竟想了多少事情。 第二天,早上。 周洲终于从术后留观中清醒过来,被推进了普通病房。 何彦双眼熬得通红,他没有离开,远远等在走廊尽头,一宿没睡。 他知道手术成功了,知道现在,她的家人甚至林乐辰都围在病床边,周洲一睁眼就能见到他们,她也一定很开心。 何彦自知分寸,一身晴朗的等在走廊尽头。 窗外晨日里的光,斜斜打在他身上,暖暖的,这一丝暖,好像延伸成为一条滔滔不绝的大河,朝何彦胸口涌过去。 他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周洲,整个人都被晨光点亮,何彦偷偷掩下心中的忐忑和喜悦,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病房门响了,苏哲走了出来,他看到伫立在走廊尽头的笔挺身影,沉默着走到何彦身边,“边总,小遇醒了,才醒来,就在找你。” 何彦侧过头看向苏哲,见他也是一脸疲惫,他又远远地往病房那边看了一眼。 “好。” 何彦朝周洲病房走去。 苏哲叫住他,“边总。” 何彦顿住,转身看他。 苏哲看着何彦寂定无声的双眸,忽然蹿涌在喉咙间的话,被他压了回去,他顿了顿,才缓缓说,“工作上的事情,你多担待些小遇。” 苏哲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何彦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进了病房,何彦只远远看一眼,就看到周洲似乎是小小的,薄薄的一片,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一堆仪器。 她脸色苍白,连同嘴唇都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