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惧,死亦何惧,纵使你是相府千金,可我也并非草芥令你百倍羞辱。今日我便撞死在这大柱前,愿上苍怜我才情,知我心苦,更愿上天惩罚沈京姝,三生三世,不得善终!」 当然,她没死。 裴鹤行拦在她的面前,以婚礼在即为由,让我休要丑闻缠身,善待春朝。 我这相府嫡女做的是多失败,让一个丫鬟都觉得我无才无貌,配不上裴鹤行。 不过,任哪个千金或许都无法比得过她。 虽然出身孤苦,从小就是孤儿,可她机智聪明,会文会医,还因救了英国公夫人一命水涨船高。ÿʐ 她和裴鹤行的爱情更是可歌可泣,一路隐忍被我欺压,我以为早已将她赶出了府,没想到只是被金屋藏娇躲在他安置的行宫里,成了他的女军师。 我的作用,就是在他们携手话江山的故事里,充当一个无脑无德的配角,甚至死亡都是死得其所…… 罢了,这次的诗会,我下定决心好好准备。 为了相府的几十条性命,拼了! 9 我一口气让云桃找了三个私塾先生。 娘亲以为我中了邪,拽着也要将我拉到相国寺。 我又一口气戒掉了甜腻的点心和鱼肉,吩咐厨房,膳食要做的清汤寡水。 爹爹还以为我得了病,将皇宫的御医也拉了来…… 他俩开始轮番劝我: 「爹的心肝宝贝啊,你要是被鬼附身就眨眨眼……」 我:…… …… 以前我从未在诗书上用过心,再加上定亲这件事也是我的突然决定,也不怪爹娘认为又是我小孩子心性和裴鹤行闹矛盾。 毕竟我和裴玄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我是瞧不上他堕落又纨绔,瞧不上他相貌平平,不如裴鹤行俊秀,可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对春朝动心的男子。 犹记当时诗会结束,裴鹤行就找了各种理由将春朝养在了宫外行殿。 她被我折磨得一心求死,像开败了的荼蘼花,清凉又冷艳。 那时她得到了自由,挂上了摇铃当行医,路上还救了一位受重伤的少年。 而那少年,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是气吞山河,鲜衣怒马的大将军方逐尘。 他是侯爵世子,曾一战击退强敌三千里,可这样的盖世英雄还不算心悦她的大人物。 比如,英国公的独子江南浔更是对她一见钟情,药王谷的大公子多次暗中守护。 曾经我也从未想过一个小小的丫鬟可以在京都翻云覆雨,前两世我自大到相信自己随便下一道旨意就可以轻轻松松处死她。 真的,甚至在裴鹤行登基后纳她为妃子,我都觉得她不过是一个卑贱之人,永远都无法与我匹敌。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除掉她,裴鹤行就能回心转意。 所以我明目张胆地挑衅她,构陷她,近乎疯狂地嫉妒她。 可她就如同她的名字,春水点墨,露水花朝,她清冷,别致,像落在屋檐处洁白的雪,任凭我羞辱谩骂,任凭我使上各种阴谋诡计,依旧高洁,傲岸。 所有人都喜欢她,所有人都厌恶我。 裴鹤行将我弃于幽宫自生自灭,江南浔告我相府罪行罄竹难书,方逐尘当众于街斩首我父母的头颅。 而那药王谷的大公子,更是亲自配了一种毒药,苦涩入喉,使我身体疼痛溃烂却清醒自知,最后七窍流血,血尽而亡。 我记得那种感觉,那种血流干的感觉。 直到最后,我才幡然醒悟,我斗不过她的,因为我就是这个世界里恶毒的配角,因为看到她,我就忍不住地嫉妒,我忍不住地发疯想要害她,我不信我这么不如一个丫鬟,世上所有好的男子都喜欢她,而厌弃我…… 第一世我愚蠢不自知,第二世我不甘心地斗争,反反复复,跌宕起伏,到最后不过是黄粱一梦,等待我的都是毒酒。 死的那天,她穿着加冕皇后的礼服,居高临下地对我说: 「沈京姝,我从不屑与你斗,我是穿了你一件衣裙,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我也对你跪地求饶,但你恶毒又愚蠢,多次害我,就算再华丽的衣裙穿在你身上,也无法遮盖你身上的恶臭。身为女子,我都替你感到悲哀。」 「沈京姝,下辈子不要那么坏了。」 上辈子,下辈子,这辈子,其实也不过是,我讨厌她穿了我的衣裙。 10 五月春草生,湛蓝清澈,湖水如泉。 这是便邀相看的好时节,我娘亲尤为热衷于诗会雅集。 曾几何时,娘亲也是京都才女,只不过嫁给了我爹这个全身上下写满「混吃等死」特质的纨绔。 我爹英明在于压对了宝,他对皇帝伯伯格外的忠诚,也从不参与政党。 年少时,我爹是伯爵嫡子,集宠爱于一身,只是和皇帝伯伯斗了一回蛐蛐儿输了,便坚定地认为皇帝伯伯可堪大任。 我娘也问:「这是什么识人的法宝?」 他打开蛐蛐笼,娘亲一看,五个蛐蛐闷死了三个,其中一个瘦弱不堪。 「蛐蛐都能养得又肥又壮的人,自然也会看重江山黎民的死活;他要用蛐蛐去赢,也要靠江山黎民去赢。」 等皇帝伯伯上任后,政通人和,经济复苏,爹爹被任命为相府,可他从不在乎名声,照旧不上朝,不参政,吃喝玩乐,垂钓享受。 这实在不是什么避免猜忌的英明手段。yƶ 他也曾翻过一些《孙子兵法》,比之前进步的是看到第十三页才睡着。 他只是单纯地懒,甚至皇帝伯伯都知道,任何人都有可能去造反,但我爹不会。 我爹甚至觉得,多上朝一秒,都是对生命的浪费。 罢了,我也随我爹,前世前前世,都是个贪图享乐的大混账。 11 一晃月余,苦读诗书,我总算到达先人所说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境界了。 娘亲说我的腰身瘦了一圈,皮肤也变得光滑细腻。 这一月我鲜少出门,听说京都的风言风语不少,有的说裴玄肆又逛了哪家的酒楼,有的说我嫁给裴玄肆只是为了气裴鹤行,我们也终将会和好。 娘亲身体力行,每日为我授课讲经,她看到我用功太甚,也含着泪嘱咐: 「姝儿,娘亲很开心能看到你懂得了内外兼修,可娘亲和爹爹都希望你能够健康快乐,你能有自己的选择,你喜欢谁,想嫁给谁,娘亲和爹爹都同意。可娘亲不希望你只是为了气一气裴鹤行,别拿身体开玩笑。」 想想以前我为了害春朝,让善良的娘亲为我求了许多阴毒的法子,我也真是活该被毒死。 我拉着娘亲的手再次宽慰: 「娘亲曾说过,一个女子最好的装饰便是德行,一个女子最好的行李是独立。娘亲,我只是忽然明白了你说的道理,无关我心悦谁,嫁给谁。」 也是从书中我汲取了力量,我懂得未到结局,焉知生死。 五月初十的诗会,五月中旬英国公的寿宴,行宫藏娇和摇铃救伤,每一个转折点,我都不会为了裴鹤行,再去奔向悲剧。 12 云桃刚备好马车后,春朝款款而来。 她面若寒冰,穿着一袭墨绿色长裙,看到我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姑娘变化好大……哦对,姑娘可还需诗词?奴婢写了好几首,足以应对今日的诗会,定能夺魁。」 月余了,我想着法子支开她去后院伺候,不近我身,每日派云桃监视她。 我朝律法严格,签了奴契的下人若被苛待虐死,也将受到律法的制裁,虽有官官相护,可也在乎名望。 加上前世我都不曾将她放在眼里,也只在今世,才琢磨出了一切悲剧的转向是从她偷穿我衣裙开始的。 云桃说她现在守着花园采买的活,每日都会出门,跟了几次,每次都跟丢。 重生还是迟了些,若是我能阻止她,让她再修改修改腰身的尺寸,也就阻止了她偷穿我衣裙,也就阻止了她恰巧碰到太子,阻止他们的一见钟情,或许,我也不用非得嫁给裴玄肆保我一家平安。 「春朝,你不用跟着我去诗会了,最近看你又瘦了些,还是在府中将养吧。」 「可是姑娘……您不是想让太子懂您的心意吗?奴婢累些也无妨。」 「春朝,你知道的,你比我美,我怕你抢我风头。」 她终于萌生了笑意,递给了我一张纸, 「那春朝便在家等姑娘,姑娘若想夺魁,便将这几首诗词背下即可。」 她淡定地离开,像一定有把握做成什么事一样。 我在马车上翻开那张纸,笑的前俯后仰。 云桃搞不清状况,一边催促车夫快点,一边又问: 「姑娘到底笑什么?」 「诺,藏尾诗,每一句诗的后面连成句,就是申时相约。」(下午三刻) 「这小贱蹄子!」 云桃气得抓耳挠腮: 「姑娘!奴婢实在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