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露盯着我想了半天，很苦恼地说：「那也没办法，但是读书是好的，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我看着她说：「可是我觉得你也很好，又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

成露走上来敲我的脑袋，「那是因为我小时候没有人教，也没钱读书，丫丫，你又不一样，我会一直供你读书，你永远不用操心钱！」

成露说，她永远是我坚强的后盾，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但是在那之前，要考上好高中。

送我去考试那天，成露强迫着我吃下了两个鸡蛋和一根油条，她看上去比我更紧张。

「丫丫，别紧张。」

我笑，觉得她比我更紧张。

「成露，别担心！我会考上好高中，以后也会考上好大学。」

最后，会做个好女儿。

所以别担心。

9

放榜的那天，成露伸长了脖子，她没费什么劲就在最上面看见了我的名字。

「这是我女儿！我女儿！」

她雀跃着跳起来，抱着我转圈。

我总是疑惑，成露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能年纪轻轻就扛起那许许多多的家务，能用那么瘦弱的身躯打三份工，能用那么娇小的身材拖着我和奶奶在雪地里穿行。

能明明胆怯却还勇敢的跟其他人对骂。

能一个人承担三个人的未来。

成露不是大傻瓜，成露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女人。

成露是我的妈妈。

我低头叫她：「成露……」

她还是很欢快地应我：「哎！」

我的嘴唇动了动，几番努力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妈妈离我太过久远，从我出生开始就没见过她的模样，身边的人都说她不要我了，因为生活太过贫苦，因为丈夫太过玩乐，因为孩子太过吵闹。

她抛下了我。

我从小听到大，后来我想，她一直不回来找我应该就是过上了好生活。

原来没有孩子，母亲就可以过上好生活。

那她抛下我也是应该的。

所以我希望成露也离开我，放弃累赘，做她自己。

可她一直带着我走。

前前后后，已经有 30 年了。

我就有些怨恨自己，叫不出这一声「妈。」

成露像是不在乎我在干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

那天成露做了满桌的饭菜，刚要开饭，门铃就响了起来。

周生站在门外，拎着手中的贺礼。

他这几年也没什么长进，只会在成露身后跟着，一点不会说漂亮话。

成露摆摊他跟着，成露搬家他帮忙，成露缺钱他给钱。

问起来就只会说：「成露，成露厉害！」

好像他不是喜欢成露，就只是欣赏成露想认成露做大哥一样。

我叫奶奶给他打电话，他在电话里反复确认，「我去了成露不会心情不好吗？」

「成露不会不高兴吗？」

「成露能让吗？」

急得我俩想揍他。

还好说了半天，总归是来了。

「成露，我……我祝丫丫那个……升学快乐。」

成露手上还拎着饭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反应。

「周叔叔，快进来！」

我站在椅子上大喊，周生终于机灵一次，侧身放下东西走了进来。

他洗了手就去帮成露端菜，时不时瞟成露的脸色。

等到吃完了饭，我急忙抢过成露手中的碗筷，打发着他俩出去溜达。

「我来刷碗！」

奶奶跟我一起挤在洗碗池边，看着楼下两个人的身影问：「你觉得周生能行吗？」

我撇撇嘴说真不一定。

成露回来的前一秒钟我俩才急忙忙地收拾好厨房，坐在沙发上好像从未离开过的样子。

「周生走了？」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

也就没后文了。

晚上成露敲我的门，「丫丫，睡了吗？」

我说没有。

她就端着牛奶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

「我……想问问你喜不喜欢周生啊？」

我恍然大悟，眨了眨眼问：「我喜不喜欢有什么用？」

成露就又急切起来，「你不喜欢我肯定是不能跟他在一起啊！」

「我们是一家人，以后要一起生活的。」

我认真的看着成露的眼睛说：「成露，我希望你幸福。」

因为你本来就应该幸福。

不过为了让成露安心，她推门走出去的时候我还是回答她：「我喜欢周生的，可以跟他一起生活。」

成露就站在门口笑起来，跟当年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一样温柔，一样可爱，一样漂亮。

我那天晚上睡前许了个愿，希望如果有守护神能听见，就让成露永远幸福。

我想上天能听见我的愿望，因为从那天开始，周生就更加频繁的出现在我们家里面。

成露会看着他笑，像是初初动心的小女孩。

就这么过了三年，成露开了自己的珠宝店，人人叫一声「成总。」

我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大学，成露开心的大摆宴席，逢人就说我是她的女儿。

成露跟周生的婚礼定在年末，奶奶的身体越发好，非要亲力亲为的为成露筹备婚礼。

背地里偷着数这些年成露给她的钱，说要给成露一份嫁妆。

七月初，我说我想改姓，叫成露给我取名。

成如珠。

如珠似宝，掌上明珠。

成露说我是她的宝贝。

我们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偶尔见着老家的人打探起我爸的近状，他们说他好吃懒做，近些年迷上了赌，已经很久没出现在村子里了。

听听就算了，都是前尘往事。

可某一个中午，门铃响了。

站在门外的不是周生，是我爸。

10

「这地方也太他妈难找了！」他吐了口痰往里走。

「你干什么！」我伸手拦他被他一巴掌打开。

「兔崽子，还不认识自己亲爹了。」

我被他推的踉跄几步，奶奶听见声音从里屋走出来，她分辨许久才颤颤巍巍地叫：「刚子？」

我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妈！你不能不管我啊！」

成露回家的时候，周生跟着她一起回来，两个人都很警惕。

我爸笑着担担烟灰说：「别太紧张，我也不想干什么，只想要点钱。」

奶奶的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成露问他要多少。

「100 万。」他站起来走到成露面前，我快步走到成露面前将他挡开。

「我听人说了，你这些年赚了不少，又要结婚了，日子过得滋润。」

成露脸色很差，还是对视着他。

「可是我要饿死了！」他猛然叫出声：「你什么都有，怎么不能施舍给我一点。」

成露身子一抖，周生在身后揽住了她。

「我没那么多钱……」

「没有就去凑，成露，老子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就要钱！」

「我考虑考虑。」成露这样答。

「你没得考虑，成露，要么拿钱给我，要么我每天都来，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什么都没有。」

「你别想过得好！」他咬牙切齿地说。

「砰！」得一声，门在我们眼前合上，世界重回宁静，但我们都清楚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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