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小臂扯过，将衣袖再往下拉一点，遮住伤痕，垂眉低低地说：「嗯，习惯了就不疼了。」

我的心头忽然疼痛一片。

问：「你妈妈呢？就不能不管你爸妈，你们俩躲起来，不好吗？」

我焦急地喊：「谁打的你？我帮你报警！」

严宁露出复杂的表情，眉眼中是我无法读懂的复杂表情：「哪有那么容易？暴力催债的人，找不到我爸，只能找我和我妈，我们如果不还钱，只能被打……」

「但是我们怎么还呢？只能用弱者最不值钱的东西，去偿还债务罢了……如果求助真的有用就好了……」

严宁想和我说什么，一个女人从旁边走过来，着急地拉住了严宁：「宁宁，要走了，别说了，游艇要开了，都在找你呢！」

我想再说什么，见到那个女人的脸时突然愣住了。

一张与严宁相似五六分的脸，画着同样夸张的妆容，穿着相似的服装。

「严阿姨」三个字，被我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口。

严宁被她妈妈带走了，缓缓走向游艇的方向。

高跟鞋被她踩出「哒哒哒」的声音。

行到一半，她突然挣脱了妈妈，回头奔向我。

她还不是那么熟悉高跟鞋，跑起来时踉踉跄跄。

她跑向我，用力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她紧紧地抱住我：「太平，今晚早点回家吧，不要喝酒。」

我感觉颈窝，一滴晶莹的水滴落下。

冰冰凉凉，却仿佛能灼烧我的肌肤。

17

游艇的鸣声响起，静静地从岸边驶向清平江的远处。

连带着那些喧嚣、酒气、烟熏，都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宴会厅的一片狼藉。

我的手心冰凉一片。

18

浑浑噩噩地走出庆功宴的厅，我没有去找司机，而是想一个人回去。

没想到在门口竟然见到了当初「封顶大吉」时遇到的小安警官。

他穿着一身便衣，从庆功宴走出，在人群中，仿佛是何氏集团一个寻常的员工。

我牵强地和他挥了挥手，我们一起并行着，走在马路边。

我突然问：「小安警官，你有没有遇到过很无力的事情？」

「你指的是什么？」

「就比如，《无间道》里，陈永仁一直想要当个好警察，卧底那么多年，马上就要成功了，但胜利在望的时刻，还是死了。

「可是刘建明是坏人卧底，却在警队里平步青云，最后也没死。

「小安警官，你看，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他们伤害了那么多人，正义却不能昭彰，而且自己还过得很好。」

我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小安警官仿佛被我的话逗笑了：「你愁眉苦脸的，想的就是这个？」

我怏怏不乐地说：「对啊。」

他微笑起来：「那你记不记得，《无间道 2》里有一句，出来跑，迟早都要还的？」

在夜幕中，小安警官的声音飘飘忽忽的：「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只要我们带着这个信念，与不公、不正、不义去做斗争，谁说我们的努力就是无用的呢？」

他侧头看着我，我们共同过着马路。

我正想开口，此刻变故陡生！

一辆不知从何处蹿出来的无牌面包车，突然急急地闯出来，直直地往我和小安警官这里撞来。

小安警官敏捷地将我往后用力一拽，我和他同时摔在马路边的绿化带里。

我朝着那辆车大喊：「有没有看清路啊！」

车窗往下摇了半个窗，一张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脸出现在窗后，脱口而出：「小姐你……」声音极快，在夜幕中仿佛是一个错觉。

然后那人迅速地摇上车窗，脚踩油门迅速，闯着红灯，一溜烟跑了。

我捂着屁股从绿化带里站起来，小安警官已经迅速地拨通了号码：「清乐大道和宁远大道交会处，此刻刚走，一辆白色面包车，无牌，快追！」

「他们应该是发现我了，晚上我进了宴会厅，出来的时候是一个人……」

在夜色里，他盯着那辆无牌面包车的背影，语气焦急。

我脑里，那句「小姐你……」一直在闪回。

回过神时，小安警官很轻很轻地对我说了声「谢谢」。

「因为你和我在一起，所以他急刹车了。」

小安警官打完电话后，他的同事很快开着车来了，分别的时刻，他说：「接下来的路，你一个人回去吧，跟着我危险。」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

「宋太平，你一定会送来太平的。」

19

我到了家，家里黑乎乎的一片。

也许是晚上经历了太多，从门口到房间，我一直都没有开灯，摸着黑到了自己的床上。

听到了床边的呼吸声，我才注意到，妈妈在我房内。

她的手边，一沓照片打印件，眉眼中是掩不去的疲惫。

她咳嗽了几声：「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找到的东西。」

我纵使没有去翻动，也知道那叠文件中每一个字，都渗着血。

妈妈转过头，忽然看着我，问：「你会恨我吗？」

「你本来可以很单纯，衣食无忧，你会恨我当初告诉你真相，还要你加入我的复仇计划吗？」

我想到了走向夜色的严宁和小安警官，什么都没说，紧紧地抱住了妈妈。

她回抱了我。

「我们那么多年的隐忍，马上就要等到答案了。」

她像在和我说，又像在和别人说。

一夜，枕着她的咳嗽声，我无眠到天亮。

20

庆功宴本是何氏集团一段时间的总结，但海叔叔在这之后，似乎更忙了。

他每天连在家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直接睡在公司里。

妈妈担任了送餐的职责，每天只有这些时刻，会和海叔叔短短见面一会儿。

她最近似乎也休息得不好，我觉得她更加消瘦了，甚至有些形销骨立的味道，咳嗽也越来越频繁，有时甚至痰中带血，胃口也很差。

今天中午，她精神状态似乎格外的差，但仍然要提着饭盒去给海叔叔送饭。

我心里很不安，于是提出一起去。

妈妈瞧了我一眼，同意了，让我来开车。

从车库中将车缓缓倒出的时刻，忽然妈妈那侧车窗被人轻轻敲了敲。

一个穿着快递员服饰的男人出现在面前，尽管戴着墨镜、帽子与口罩，我仍然一眼看出来，这是小安警官。

我眼瞳微缩，小安警官看到我时，什么也没说，但眼里仿佛带着点笑意。

他轻轻地对妈妈说：「逮捕行动将会在两点左右，歌舞厅与何氏集团同时，请你务必保证那时，他们联系不上何强。」

妈妈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我有把握，一定不会让何强接到电话的。」

她声音里带着笃定。

我不明白妈妈从何处来的信心，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

……

送饭时，笑盈盈的妈妈低低咳了起来，用纸巾捂着嘴。

摊开纸巾打算扔了时，纸巾上星星点点都是血迹。

我和海叔叔同时看到了，而后妈妈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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