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这桩婚事,当年是周停生父母主动定下来的。 13 连续一个月以内,我都小心和陈沥在一起,防备着周停生的手脚。 就在我以为他只是放狠话的时候,课间,班主任找了陈沥,告诉陈沥他被开除了。 原因是有人举报三中和我学校两群不学好的学生意欲打架斗殴,虽然最后没有打起来,但是陈沥是他们的保护伞。 以往这种没有发生的事情,学校根本不会管,这次却严重到要开除。 是谁做的手脚,可想而知。 周停生就光明正大地在班主任办公室里等我。 「昭昭,我说过的,他的命他的前途,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他再怎么努力念书,不过也只是为了给我们打工而已,他身边不该是你站着的位置。」 第一次,我体会到了陈沥无数次体会到的屈辱的感觉。 「你不就是要我跟你走吗?」 周停生摸了摸我的脸:「是啊,要你跟我走,然后,等你成年,我们就结婚。」 连日来的打击,我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少女。 「周停生,你们周家突然捡起这桩已经作废的婚事,恐怕不是因为你对我有什么感情吧,要是我没猜错,怕是圈子里不齿你们周家作壁上观的态度,你为了最低程度挽回名声的损失,这才要养着我供我读书和我结婚,你是要我做你们周家的活招牌。」 他残忍地笑了笑:「昭昭,我们身体里都流淌着商人的血脉,你和我想得一样聪明,可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已经不是许家的小公主,只是周家未来的太太,做周太太不需要太聪明。」 14 陈沥被班主任从家里接了回去,不光如此,周停生还答应我给他免了后面高中的一切费用。 我拿出周停生开的那张支票塞进陈沥手里。 周停生拒绝资助陈沥上大学,他故意开下这张支票让我给陈沥。 男人懂得如何去打击一个男生。 陈沥把玩着那张薄薄的支票,阳光折射下,支票透明,显示出上面的数字。 「两百万,好多钱啊。」陈沥声音带笑,五官却是僵硬的。 他依然穿着那件发白的牛仔裤,校服干干净净的,新推的寸头利落爽快。 「陈沥,我很感激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等我们长大以后——」 「不必。」他打断我,颤抖地从口袋里摸出烟,没点燃,放在嘴边咬着,懒懒笑着,「滚吧,走了就别回来了,回来我他妈也会弄死你,许鹤昭,好好活你自己的,你不欠老子什么,是我自愿的,换了谁我都会这么做,老子就是这样心软的一个人,所以,少给自己加什么枷锁了,收起你的愧疚和妄想,各自安好吧。」 打火机刺啦点燃香烟的声音在我耳边放大。 陈沥深吸了一口,极缓慢地吐出呛人的烟圈,拍了拍我的手:「走吧,山高路远,各自珍重。」 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才管住他抽烟说脏话的坏习惯,如今算是都白费了。 15 周停生鄙夷地瞥了眼窗外:「我说过,这种人,见钱眼开的。」 我坐在后座一言不发,裤兜里异物感令我心头一跳,拿出来看果然是那张两百万的支票。 我没有因为赌气而和周停生犟嘴,反而点头:「嗯,你说得对。」 到周家安顿好了以后,趁着周停生去给我办入学的时间,我去银行取出了这笔钱。 我爸妈做生意这些年一直都是诚信经营,许氏这些年在业内的口碑一直都很好。 我爸妈入狱,是被举报偷税漏税兼洗钱。 在这之前,周氏和我爸妈一起竞争西城的地。 自我爸妈出事以后,周氏不光得到了西城那块地,还接手了我家大部分还在经营的项目。 涉嫌此案的几个会计,入狱后没多久就有专门的律师为他们打官司减刑。 这一年里,除了念书,我和陈沥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我父母的案情上。 几次奔波法院,在和律师的闲聊中得到的信息不可谓不杀人诛心。 周停生的父亲曾是许氏的员工。 他辞职创业,第一笔资金是我父亲投资的,后来周家借着许家越做越大,我父亲对此感到欣慰。 他拿周停生的父亲当兄弟,对方却只是拿他当跳板。 周停生想要利用我为周家往日的忘恩负义洗白,殊不知是引狼入室。 他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我和他骨子里流淌的都是商人的血脉,从里到外都被利益和伪装填满。 我唯一的那点天真和软和,只给了一个叫陈沥的暴躁酷哥。 我真想陈沥啊。 谁要和他各自安好,我要和他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16 我高考的成绩很好,报了编导。 周停生对此很高兴,他原本防备着我,生怕我报了金融相关的行业,日后养虎为患。 他太过小心谨慎,我爸只念了一个初中,后来不也是平步青云。 周停生为了更好掌控我,去乡下把我奶奶接了过来。 我和他一起去,去的时候,陈沥不在。 我问邻居阿姨,他们说刚才还在的。 我就知道他是故意躲着我。 我到房间里去看,掉了漆的桌子上放着开封的录取通知书。 是一个很好的学校。 我望着晃动的窗纱,三两步走过去,影影绰绰的纱布下,是男生,不,是男人健美的胸肌,往下看,是块垒分明的腹肌,腱划线深刻,因为呼吸而浅浅动作。 我停住脚步,没有动,目光和他隔着一层半透明的洁白窗纱相撞,他的眼神漆黑,比之一年前,沉稳了许多。Ⴘz 我撑住他的肩膀,摁在后面的窗户上,隔着一层干涩的布料,亲了下去:「陈沥,我想亲你。」 他别过头,耳廓一圈急速地红了,有些无奈:「你已经亲了。」 「嗯,只是通知你,不是询问。」 他冷笑,蹭了蹭嘴唇:「这么霸道。」 我毫不回避地回答:「我对你,向来如此。」 他咬了咬腮帮子,嗤笑了声:「得,您是我小祖宗,我拿您没法子,行了吧。」 「那就受着。」 他这话说得我不爽,所以我摁着他,亲了一口又一口。 到最后,他完全没有了脾气,只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沾了水雾一样望着我,哑着嗓子隔着布料摸了摸我的眉眼:「灯下看美人,雾里看花,你猜我在看什么?」 「什么?」 「看小白眼狼哭呢。」 他擦了擦我的泪,和那年一样让我滚。 17 那天我离开后,陈沥也离开了。 往后整整七年,我再没有他半点消息。 他这个人,像一阵凛冽刺骨的寒风,所过之处,卷起烟尘,雁过留声。 大学的时候,借着周停生的投资,我导了几部戏,有两部得了奖,也算是小有名气。 我在周停生身边扮演着温顺的未婚妻的角色,柔情似水地演下来,我只觉得恶心,不知道周停生作何感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