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时他不来。 可她不在时,又日日都来。 季铖拿出一坛酒,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喝起来。 又是一个满月。 他恍惚记起,曾经盛妧会与他在月下共饮。 如今这凤阳宫里空荡得叫人心都发慌。 盛妧就飘在他的头顶。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季铖喝这么多酒。 她没有注意到,月光下,她的身形正渐渐显现…… 第九章 之后,盛妧又不受控制好几次在人前显现。 有一次甚至人很多,幸好没持续多久。 只是宫中闹鬼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这个消息传到季铖面前,他怒斥道:“胡闹!周全,立即彻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周全立即领命:“是,陛下。” 当夜,周全就将一个人压到季铖面前。 “陛下,今夜此人在凤阳宫门前烧纸钱,被奴才抓个正着。” “奴才已查出,他乃是御膳房的一等厨子,还曾服侍过皇后娘娘。” 季铖抬眸,君王威严尽显:“你在凤阳宫门前做什么?” 盛妧飘在季铖身后,看着跪在地上,祁宁缩缩的男子。 男子抬头,恰好看见身影忽闪的盛妧。 他几乎要被吓疯,使劲地磕头:“皇后娘娘饶命,不是我谋害大皇子的!是皇贵妃!是皇贵妃指示我给大皇子准备相克的食物的!” “您要索命就找皇贵妃去,我只是听命行事啊!” 周全大骇。 季铖面色顷刻寒沉如水。 盛妧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回过神来,她浑身颤抖。 激动的冲到男人面前,几乎崩溃的想要揪住那厨子。 “你把我的痕儿还给我!” 她的手穿过厨子身体,他不由打了个冷战,接着便越发疯狂的磕起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季铖看着他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对他所说之话半字不信。 只道一句:“拉下去!” 禁卫军将此人拉下去后,周全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劝说一句:“陛下,无风不起浪。” 季铖冷声呵斥:“你也下去!” 盛妧还沉浸在儿子死亡真相中,那人被拖下去,她的怒火便转移到了季铖身上。 她又飘到季铖身边,大骂道:“季铖,你为什么不信?” “为了沈芃芃,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吗?” “为什么?!” 盛妧声嘶力竭的吼着,可却只是她一人的独角戏。 吼到最后,她崩溃大哭。 空荡荡的大殿,却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自己的哭声。 这日后,盛妧不想看到季铖,总是蹲在离他最远的三丈处的殿外。 殿内。 季铖只觉心中烦闷,又开始喝酒。 喝着喝着,一股疼意从胃部蔓延开来。 他紧皱着眉。 周全见状,连忙退下。 不多时,端着一碗汤从殿外进来:“陛下,喝点养胃汤吧,您这样,娘娘知道会心疼的。” 季铖瞥头看了一眼汤,一下便分辨出这是盛妧从前给他常备的养胃汤。 他心底猛然窜起一股怒火:“朕哪里需要她心疼!” 一挥袖,整碗汤被拂在地上。 “啪!” 碗应声碎了一地。 周全一脸惊慌,开口想说什么,却听季铖怒气冲冲道:“从今日起,你到殿外伺候。” 周全被罚的消息传遍了乾阳宫。 他躬着身出了殿,一个小太监忙问他:“干爹,您当年仅受了皇后娘娘一点恩惠,要还早就还完了,为何还为皇后娘娘三翻四次触怒圣颜?” 盛妧刚好就在旁边。 她也想知道为何周全会冒着惹怒季铖的危险,也想帮自己说话? 周全直起腰身:“并不完全如此……” 他叹息一声道:“你没发现吗?这么些年,陛下宠幸的女人都有那么一点像皇后娘娘。” 第十章 小太监和盛妧都惊愣了。 只听周全细数着:“婉嫔娘娘的舞姿,梅妃的字迹,柔贵人的温柔和声音……都像极了皇后娘娘,可假的就是假的,如何能取代真的?” 周全望向殿内,目光怜悯:“我也只是希望陛下身边能有个贴心人。” 小太监回过神来,劝说道:“您也不必担忧,这不是还有皇贵妃娘娘吗。” 周全摇摇头,没说话。 飘在一边的盛妧却觉得可笑极了。 这世上哪有人还没死,就开始找替身代替的道理? 接下来的几天,盛妧看着季铖荒废朝政,频繁出入后宫,甚至举办奢靡的宴会。 盛妧跟着季铖去婉嫔宫中。 看着他什么也不干,就坐在那里,让婉嫔跳惊鸿舞。 直到婉嫔从早跳到晚,跳到脚都出血了,直到坚持不下去,跌倒在地。 季铖却冷下脸径直离去。 跟着季铖去柔贵人宫中。 看着他让她一遍遍重复“陛下,万福金安。” 直到柔贵人嗓子干哑,再说不出话。 季铖又再一次冷脸离去。 众人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后宫人人自危。 连盛妧也看不透季铖到底在想些什么? 周全见到季铖如此,忍不住规劝,可却无用,最终只得暗自传消息给在皇觉寺礼佛的太后。 嘉兴宫,又一次大办宴会。 酒池肉林,舞姬群舞,乐师奏乐。 季铖靠坐在榻上,沈芃芃斟了杯酒递到他唇边,声音妩媚:“陛下,再来一杯,您今日理政辛苦了,好好放松放松。” 季铖端住酒杯,忽地一顿,想起盛妧来。 盛妧从不会这样。 她只会劝他少饮酒,让他保持清醒,不要荒废朝政。 可她现在却一句话都没有。 想到这,季铖目光一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沈芃芃见状笑了:“陛下,您日后定要多举办这样的宴会,妾身喜欢。” 季铖眉头一皱,还未回答,一个威严尖锐的声音从外传来。 “大胆贱人!竟敢挑唆皇上荒废朝政,行此荒淫无道之事!” 殿内丝竹之声骤停。 季铖抬头看向门外。 只见一个穿着凤袍,雍容华贵的女人气势汹汹闯入。 所有人慌乱下跪,惶恐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盛妧也诧异于太后的出现。 自从五年前将后宫所有事宜交给她,太后便入皇觉寺潜心礼佛,一直未曾回宫。 季铖一惊,酒都醒了几分。 连忙起身行礼:“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气愤的看着他:“我不来,宫中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哀家以为将后宫事宜交给皇后便可放心,没曾想你竟如此不让哀家省心。” 提起盛妧,季铖冷笑一声。 “都这么久了,皇后连一句话都未传来,她根本就是不思悔改,一点也不把朕放在眼里。” 太后皱眉:“你如今这样,像什么样子!” “祁宁是个好皇后,你这样与她不罢休,只会让哀家失望,让朝臣失望,让万民失望!” “朕与她不罢休?” 季铖怒火更甚:“是她和朕不罢休!” 他神色冰冷至极:“她既要闹这脾气,朕便让她知道,什么叫妻为夫纲!什么叫温柔乖顺!” “朕要让她好好反省,学学该如何尊重朕!” 话音刚落,门又一响! 却是周全跌跌撞撞闯入:“陛下,太后娘娘,乌兰回来了。” 众人都没人注意到他失魂落魄的状态。 因为跟在他身后,乌兰已经缓缓走入。 她一袭白衣,面色苍白,眼角猩红。 看见季铖便直直下跪。 季铖以为是盛妧派她的贴身宫女回来求饶了,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乌兰,她认罪了吗?” 乌兰声音干哑,表情麻木:“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她已经死了!” 第十一章 殿内万籁俱寂! 皇后竟然……薨了! 在场众妃嫔皆心思各异。 季铖脑袋似是“轰”的炸开。 怎么可能,盛妧怎么会死呢? 他居高临下,威严森寒的目光看着乌兰:“你可知,欺君是死罪!” 盛妧嘲讽的看着季铖。 事到如今,他还觉得自己在欺骗他?拿自己生死告诉他,期待他会后悔吗? 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乌兰匍匐在冰冷的玉石板上,一字一句道:“当初娘娘在冷宫时便忧思成疾,药石无医,在孤山寺上,更是山高路远,断了药,娘娘很快便撑不住……去了。” “奴婢知道,公主就算死,也不想再回皇宫里了吧,便将公主葬在了孤山寺。” 季铖心中一震,神情恍惚,身子微微摇晃两下。 半晌,他怒声吩咐道:“来人,胡说八道,拉下去斩了!” 可乌兰却面无表情,丝毫不畏惧。 “陛下息怒!”众人都跪下来,劝他消气。 季铖看着底下乌泱乌泱跪下的宫人,心中气闷到了极点,可却只能克制着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