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宫中夜宴的更声响起。 我垂下眼睫,从首饰盒中拿出一支钗子。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少年的清越笑声:“魏缚这样好看,一只简简单单的朱钗就难掩风华!” 我怔然许久,才抬手将那朱钗插入发间。 终于要见到他了! 总归是,要打扮得妥帖体面些才好。 太和殿内,清歌妙舞。 我站在门口,轻轻吐出一口气,竭力想压下起伏的胸膛。 一旁的太子却突然牵住我的手:“爱妃的手怎么这么冷?” 我背脊一僵,却下意识勾出得体的微笑:“臣妾本就体寒。” 话落,我看见他意味深长道:“本宫还以为要见故人,爱妃近乡情怯。” 他说话虽难听,却总是能精准猜中我的命门。 我刚想说话,他已经拉着我踏入殿门:“晚了该赶不上好戏了。” 我心脏一跳,来不及思忖,眸光便瞥见前方有一个熟悉至极的人影出列跪下。 是夏婧染。 两年过去,他已经褪去少年的清越飞扬,多了几分男人的沉稳。 可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的月光下。 就在我失神时,我听见夏婧染的声音传来。 “臣想求陛下为臣赐婚!” 第2章 我脚步顿住。 陛下坐在龙椅上,看着夏婧染打趣道:“哦,是谁家姑娘这么大本事,竟将惹得傅小将军亲自向朕求娶。” 我宽大袍子下的手,慢慢收紧,心脏仿佛下一秒,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夏婧染跪在地上,语气沉静至极:“回圣上,是边疆已故陶将军之女,陶柔。” 我呼吸一滞。 陛下却兴致勃勃:“这陶姑娘一定长得美若天仙。” 我亲眼看着夏婧染眉眼缠上一丝温柔:“陛下玩笑了,她不是天仙,却是最能与我并肩同行之人。” 他的温柔仿佛化作一把利刃,蓦地插入我的心脏。 陛下颔首:“准了,有时间也将新娘子一起带入宫中,让朕也见见。” 夏婧染行礼道:“臣下次一定带吾妻亲自向陛下谢恩。” 吾妻…… 我被这个词刺痛到,眼眶覆上一层氤氲雾气,让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影。 之前刻意被我忽略的满身痛意,也开始叫嚣起来。 可只是一瞬,我就将那酸涩强压下去。 我在心底告诫自己,我现在是太子妃,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 定了定神,我稍抬眼眸,却意外跟转身的夏婧染对视。 视线交错。 夏婧染敛了笑,神色淡漠地撇开眉眼,仿佛与我从不相识。 心尖蓦地一刺。 记忆里,他对我总是笑着的,何曾有过这样疏离陌生的神情。 一股难言的无措涌上心头。 偏在这时,太子揽住我的肩带着我上前:“恭喜傅将军,听闻边城女子英姿飒爽,性情如火,改日本宫一定要一睹陶姑娘的风采。” 夏婧染抬眸漫不经心瞥过我,勾唇道:“怕是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臣的未婚妻性子柔和温软得很,唯独一点好,便是忠贞不二。” 说到忠贞不二时,他加重了音。 我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发颤,心口闷得发慌。 他果然是……恨极了我。 这想法刚落下,我又听见他说:“太子与太子妃大婚时,臣恰好不在京中不能讨一杯喜酒喝,甚是遗憾。” 他端起酒杯:“这杯酒,臣敬你们,祝你们白头偕老,琴瑟和鸣。” 我攥紧手,手心的疼痛让我异常清醒。 我一遍遍提醒着自己,我与他已经再无可能,绝不能露出半分端倪为他招来祸患。 可我的心脏却仍旧在他的笑容中,被搅得血肉模糊。 就在我强忍着端起酒杯时,夏婧染却兀自一饮而尽,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我动作一顿,仰头咽下那杯酒。 今日这酒,真是苦,苦的人心底发麻…… 明明这宴会如此喧闹,我却觉得自己像是坠入无声无息的深海,几乎要溺毙于此。 太子嘲讽的声音自我耳边传来:“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装作听不懂,不露半分情绪地为他斟酒。 这时,一道尖利声音响起:“宋贵妃到!” 他的眼眸立时望过去。 我掩下眼底的讥讽,低声道:“殿下,臣妾想去御花园吹吹风。” 只要有宋安瑶在的场合,他向来是看不到旁人的,哪里还顾得上我。 我悄无声息退去。 走到御花园僻静处,我拂退身后宫人:“给我去取碗醒酒汤来。” 风吹过鬓边碎发,我看着头顶冷月,无法抑制地想起宫宴上夏婧染那双冰冷的眼眸。 他的未婚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也会像当初对我那样对那女子吗? 教她舞剑,带她骑马,搜罗无数有趣的玩意只为博她一笑。 我自虐一般想着,心又泛起疼。 突然间,一双手臂从侧面伸出将我拥在怀中。 我还未回神,炙热的吻铺天盖地一般落下。 我心神俱骇,下意识喝道:“大胆,竟敢对本宫……” 那人骤然停住,低沉嗓音带出一丝讥诮:“本宫?说得还真是顺口。” 这熟悉的声音令我背脊蓦地僵住。 我抬眸看去,撞入夏婧染嘲讽的眼。 偏在这时,有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近。 我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太子的声音响起,近在咫尺。 “爱妃,是你吗?” 第3章 我还未出声,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竟是夏婧染拉着我躲到了一处死角。 我连呼吸都屏住。 外面突然有声音传来:“太子殿下,陛下正在寻您。” 那令人心悸的脚步声终于顿住。 须臾后,太子淡漠的声音响起:“本宫这就过去。” 我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再无一人后心下一松,这才惊觉我与夏婧染紧紧相贴着。 我本该将人推开,可却莫名贪恋这温暖。 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下一瞬,凉薄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就这么怕被太子发现,继而失了你的荣华富贵?” 我心口一闷:“夏婧染……” 夏婧染冷冽地打断:“别脏了我的名字。” 这话太过锋利,我霎时难堪地攥紧了手。 我仰头看他,目光一寸一寸扫过这几乎刻入我骨髓的脸庞。 当初也是他说:“魏缚,我最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可现在,光是说出口,他都嫌脏…… 回忆如刀,尖锐疼痛划过我的心脏。 良久,我哑声问:“嫌脏,那你现在又是在对我做什么?” 夏婧染避而不答,只是紧紧盯着我:“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当然有。 我想告诉夏婧染:“我等过你。” 我想问他:“你为什么回来那么晚?” 可最后,我只是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没有,如你所见,我们之间已无话可说。” 他一滞,猛地掐住我的下巴,用力往上一抬,棱角分明的脸迅速贴近。 就在我以为他又要亲上来时,却听见他附在我耳边冷凝道:“好一个薄情寡性的女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刺耳冰冷的话像一根针一样狠狠的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心口泛起密密涩涩的疼,再多一分,我几乎就要压不住那满腔情绪。 我只能侧开眼眸:“我该回去了,太子在等我。” 我感觉到夏婧染的手一点点用力收紧,紧得我几乎喘不上气。 可身上的痛意却丝毫及不上我心里传来的痛。 最后,他终于放手,转身背对着我。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看着那道彻底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我仿佛浑身骨头被人抽去,几乎站立不稳。 心脏处好似破了个大洞,阴冷海水源源不断涌入,吞噬我血液里最后一丝热气。 我多想叫住他:“夏婧染,带我走好不好?” 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