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了白叔,白叔也答应了。 可若是白叔真带了老婆来,岂不是给宋婶子添堵? 罗氏这日却是格外高兴。因为自打进了侯府,信信就没能在家过个一个中秋。平素节俭的她,今日特意拿了整整一两钱子来,整治了板栗鸭,清蒸桂鱼,炸了藕盒子,又炒了四五个热菜,三五个冷盘,熬了一锅茯苓猪肚汤。 宋婆子买了两坛桂花酒,还有紫葡萄盐瓜子甜果脯等一干果子零食。 将近酉正,一轮明月从湛蓝的东天升起,挂在一片灰黑的屋脊顶上,宁静平和。 人都到齐了,只等着回去换衣裳的白叔。 柱子便问道:“白叔家在哪里?” 信信哪里知道。 守义便道:“姐,咱们回头买院子时,可得大一点,好叫白叔把马车停在家里,也给白叔一间屋子。” 信信手里剥着花生瓜子,剥好了一堆,推到守义面前。 守义见了,垂着长睫,闷声道:“姐,你是不是伺候惯了人?剥个瓜子,都不往自己嘴里放!我来给你剥,你别动手了。” 信信一愕,眼眶倏然发热,摸了摸守义的头,柔声道:“好。” 正说着话,就听得外头哒哒的马蹄声,守义窜起来,飞奔去开了门。 信信一时紧张起来,双眼紧紧盯着门口。 就见白叔穿了一身新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一右一右提着两只冬瓜大的竹篓。 宋婆子冲上前,伸手要接过那竹篓,探头去看:“哎哟,这螃蟹肥的一个个小孩儿脸子大?这两篓,怕不要五两银子,你哪里弄来的?” 信信见柱子随后关上了门,心里大喜,忙跳起来,也凑过去看。 却因挡着光,那螃蟹又在篓子里,却是看不见。她便也伸手去接。 白叔却不肯把竹篓给,反咧嘴笑把竹篓递给了柱子:“你拿刷子刷干净了,上屉蒸了。” 这顿饭吃得极丰盛,众人饭饭酒酣,都吃得有些撑着了。 宋婆子便道:“干呆在这院子里也无趣,咱们去走月玩灯吧。” 众人都道好。 便用柚子皮做了灯,点上小蜡烛,穿好衣裳,一窝蜂出了门,往龙亭湖去。 ***** 信信兴致极高。 平素中秋,封晔他们出门,她最多也就在月荷亭放放灯。 就见一路街市之上,家家张灯结彩,声弦鼎沸,沿街小摊夜市热闹非常。 信信左手挽着娘,右手挽着弟弟。眼里是无边的热闹,身边是温暖的亲情,只觉得开心不尽。 一时到了龙亭湖。 这湖极长,北连宫墙,南出护城河。说是湖,其实是南北翰水中较宽敞之处。 湖上不乏达官贵人的画舫高船。 他们自然无船可乘,便在水边堤上走走,将柚子灯放入水中漂流祈福。 放完了灯,信信站在岸边,见湖中此时已经挤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船只,不由默默观之。 罗氏站在她身边,也感叹道:“你这些年辛苦了。我才许了个愿,只盼着你能找个好人家,以后一世安安稳稳的,我也就对得起你地下的爹了。”说着,感叹起来,眼中流泪,忙抽了手绢拭泪。 宋婆子在旁听了,推她一把,道:“好好的,你哭什么哭?不是我说,信信这样的人才,也不知道谁家烧了高香能娶了去。你只管放心,这西城的人家,没个我不熟的,保管给她寻一门最稳妥不过的亲事。” 信信心中发暖,却想起封晔,心情如那湖中波光,一起一伏。 去年中秋,封晔回府早,便拉着她坐在紫藤花架下。 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紫藤种,秋天竟也会开一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色融融,紫藤如瀑,香气清幽。 他们什么也不说,只沐着月色花香,望着天上月,伴着身边人。 那时她睏得不行,只想赶紧回屋歇了。 却没想到……若是她赌输了,那便是与他最后的一次中秋。 眼眶里不由渐渐泛起水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却听白叔道:“在这岸上赏月,到底不如在湖上看着好。单找船虽不易,与人拼一拼倒是成的。” 众人自然都应了。 一时就到了岸边码头。 就见大大小小的船只挤挤挨挨,有靠岸下人的,也有排队上船的。 这样的日子,不乏出来做生意的船家。 这时就见一艘数丈长的游舫靠了岸。 船头上挂着几面月白三角旗,桅杆上鼓着白帆。 般身上雕着简单的木格花纹。 倒也不算多豪华。 白叔挤上前询问了几句,那船又伸出长长的跳板来。 白叔回身护着他们几个一齐上了船。 信信心里略有所感,就见画舫慢慢离了岸。 从水上赏月,果然大不相同。 清云收尽,天色湛蓝,一轮皎月明珠般挂在天幕之上。 她站在船铉之上,心头却蓦然浮起两句诗来: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正心潮百折,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得有人低声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她浑身轻轻一颤,转头就见封晔负手站在她的身边。 船舫之上,哪里还有别人的踪影。 泠泠波光从湖面飞起,像一把把柳叶般的小刀,伤得她体无完肤。 中秋夜,他机关算尽,来见她,就为了说这句话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与她注定分离,他祝她平安长久。 她没有如往常一样,温顺行礼,而是继续扭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水光从眼中慢慢涌出,冰冷了脸颊。 摘下了腰间的那把匕首,她用尽全力往湖心扔去。 手腕却被紧紧的捏住。 她扭头,就看见封晔赤红的眼,他的声音像湖上的风一样轻飘而冰冷。 “果然,你对我从无半点留恋。” 信信揾了揾脸颊上的冰冷。 如果眼泪都不算留恋,那还有什么算? 可她不想解释。 他分明早已打定了主意。 从头到尾,姚姑娘都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妻。 他要她,只是要一名美妾。 她赌输了,认赌服输。 只是没想到输得这么快。不过短短数日而已。 菱角般线条分明的嘴角慢慢翘起:“爷说得没错,我有什么好留恋的?这匕首,爷既不想扔,便自己留着吧。反正本来也是你的东西。” 封晔手里紧紧攥住那匕首,手背青筋爆起,浑身轻颤。 她低头,却看见封晔腰间的另一把匕首,碧色的鞘,金黄的柄。 不由嘴角带了一丝讥诮,一字一句,慢慢念道:“侯门一离天海阔,从此萧郎是路人。祝爷……” 话音未完,双唇却被灼热的怒气封缄住了。 相爱相杀 他的身形高大如山, 胸膛坚硬如石,压迫着她,搂紧她细细的腰, 像一条绷紧的钢链锁。 唇上的灼热有酒的暧昧, 像火一般卷进嗓子, 又像饿急了的兽,毫不留情地吞噬到口的食物,带着压抑的怒气、放肆的宣泄与挣扎似的疯狂。 她不及反应, 脑子晕沉沉, 任他辗转吮吻, 急切地反复蹂/躏. 可他竟是远不能餍足, 火热的吻袭上了她纤细如花茎般的脖颈撕咬。仿佛月圆催起的江潮, 一波一波……皮肉的刺痛终于传入脑海之中,她狼狈不堪,屈辱的眼泪滚滚滑落, 心中气极怨极, 手便摸到了冰凉的坚硬的手柄。 匕首落下, 入肉半寸,血腥的味道在月光中弥漫。 他闷哼一声, 动作终于停止。 赤红的眼慢慢停在右肩。 然后不可置信地,好像突然清醒了一般地盯着她。 她直视着那双看过千万遍的深琥珀的瞳孔。 月光下金影瞳瞳。 “不许碰我。否则, 下一回,刀尖落下的位置, 就是你的心窝。”她红肿如花苞般的唇说出最狠的话,握着金黄手柄的手, 却白得如一块玉,在微微的抖。 他慢慢抬手, 大手包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将那匕首拔了出来。 银白的衣裳上顿时像洇开了一团乌云。 血液的腥味直冲鼻端。 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双眼倔强得象野猫一样发亮,映着月光,燃得像两团火。 他慢慢翘起嘴角,握住她的手,将匕首那锋利滴血的尖锋慢慢移到心窝口。 “我们没有以后了。想杀我,不如现在。” 她浑身都颤抖起来,牙齿科科作响。 这样的寒冷,让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风刺骨的春天,她站在桑竹河边,盼着捉上几条鱼,回家活命。后来就遇见了他。 她不想要他的命。 她要他的命作什么? 只要他们没有以后……她就自由了。 她该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