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东西再走吧,回去那么远的路。” 沈郁站起来,给自己点的东西也没怎么动,却叫她吃。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谢谢你跑了一趟。” 他把表连着那个印了 HelloKitty 的袋子一起收进口袋里,转身走了,没有拖泥带水。 阮念云坐在那里,把自己面前的那块拿破仑吃了一半,吃不下去了。 回程的路上倒是很顺利,一路畅通无阻,因为那半块蛋糕,她回到家也没觉得饿。 18. 最熟悉的陌生人 乔卓入职以后,阮念云让他不懂就问,对于他做事的方式与成效并不会给太多的评价。 两个星期观察下来,基本附和自己的预期,踏实稳重又不死板,学习能力强,做事也认真,唯一不足的地方是和人打交道略显生涩,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年纪轻。 施耐特是新客户,阮念云打算慢慢让乔卓上手,处理一些对接的事,她也可以减少和施耐特的人打交道。 但是涉及到人情方面的事,还是得她亲自来,比如陪姜钧打高尔夫球。 局是陶颖组的,除了姜钧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供应商,做消防器材的,最近和陶颖打得火热,形影不离。 因为有陶颖参与,姜钧向施耐特公关部门打了申请,可以使用钟山的企业会籍,附带间酒店客房。 阮念云不想住酒店,可是当天来回,还要打半天的球,肯定非常累,她有些犹豫,也怕再遇见不该遇见的人。 但不去就是不给陶颖面子,她冒不得这个风险。 乔卓自告奋勇:“周总,我送您去,然后就在球场附近等您,您要出来了,给我打个电话。” 阮念云想了想,这也算是助理的份内的事。 至于沈郁,就算那天他也去了,那么大的球场,如果不是同一组下场的,基本不会碰上。 打球那天,虽然多云,天气却有点热,他们打到第三洞,已经有点出汗。阮念云也看出来了,姜钧虽然花了很多心思在装备和服装上,他打球的水平其实和自己半斤八两,这也许还是他临时抱佛脚的结果。 而陶颖和她的男伴,更是心思不在球上,这一场球打得像是来散心聊天的,到了第六洞,离北区的卖店休息区近了,陶颖便提议进去休息。 四个人刚坐下来,看见几个六十开外的老先生从 VIP 室出来,正往外走,姜钧一看到他们,注意力便转移了,搁下了说到一半的话题:“不好意思,请等我一下。”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追上去: “梁董。” 几位老先生慢下了脚步,为首的那个回过头来,把面前这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是?” 换做一般人,多少都会有点尴尬,姜钧却全然不觉得,更近了几步:“我是小姜,施耐特采购部的姜钧。” “哦,小姜啊。” 梁安平显然没有关于姜钧的任何记忆,但他是个有风度的人,点了点头:“也来打球啊。” “是啊,没想到这么巧,遇到梁董。” 梁安平不想让球友久等,准备三两句话把人打发了,他往姜钧身后的桌上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个人有点面熟,又问姜钧道:“你刚才说你是施耐特采购部的?” “是。” 梁安平的目光从阮念云身上扫过:“和同事一起来的?” “和朋友一起,常听我们梁总提起您。” 梁安平笑了一下,儿子大学毕业后不久,他们的关系就十分冷淡了,沈郁回家也会挑他出差的时候,这几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他不太相信沈郁会和外人提起自己。 沈郁毕业以后,不肯回梁氏工作,梁安平说服不了儿子,就让人慢慢收购他任职的施耐特的股份,把施耐特变成了梁氏的一部分。 沈郁质问过他,梁安平是这样回答的:“如果我的儿子相信有个公司比梁氏更值得他效力,我选择相信他的眼光。” 那时候,沈郁已经在施耐特耕耘了一段时间,放弃掉,无异于职涯自杀。他们达成了协议,梁安平和梁氏不参与施耐特的管理,不向施耐特的其他股东透露他们的父子关系,而沈郁继续留在施耐特。 所以,沈郁如今的职业成就和梁安平没有什么关系,有心打听却不知道内情的人总爱联想。 “好,小姜,你们好好打球,我们等一下再聊。” “好的,梁董,等您打完球再聊。” 梁安平又往坐着的三个人那里瞧了一眼,心里有七八分确定了,他和沈郁一样,真想知道的事从不问人,自己会查清楚。 一场球还没打完,就有人把阮念云的资料送到了他手边。 果真是她,十年的人生,事无巨细的概括起来也就两三页纸,梁安平用两个小时调查出来,又用两分钟看完了。 梁安平的球友开玩笑:”老梁,什么大生意值得你打球的时候分心?” “抱歉抱歉,一点家务事。” 梁安平阖上文件夹,对助理道:“让林洙来一趟。” 他当天傍晚就见到了林洙,把阮念云的资料递过去,林洙看了一眼:“是施耐特的一个供应商。” “她和你们梁总有什么往来么?” “并没有什么往来……就是这位周总来厂区参观的时候在走廊上和梁总打过一个照面,还有……” “还有什么?” “她那天捡到了梁总的手表,后来托我转交给梁总。” “说得具体一点。” 林洙想了想,实在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她并不记得太多细节,把和阮念云的聊天记录翻出来,给梁安平过目:“是一块棕色皮革表带的金表,我记得在梁总手腕上见到过,就拿给梁总过目了。” 她顿了顿又道:“但是,我记得梁总那天戴的明明是一块黑色铂金表,可我把这张照片拿给梁总的时候,他说是他的表,所以我也没有多问。” “除了参观总部的那一次,他们还有见过面么?” “公事上应该没有,她是供应商,和采购部接触比较多,哦,就是她来送表的那次,在我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我,我当时忙,走不开,让别人帮我去拿,结果梁总听见了,自己去了……不过他也没有去多久,大概是拿了表就直接上来了。” 在林洙看来,沈郁和阮念云并没有不同寻常的往来,她不知道梁安平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兴趣,但她没有多问,少说话多观察,是她取得梁安平信任的原因,不能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就毁了。 “我知道了。” 梁安平从不安排林洙做事,她只是一个做父亲的放在儿子身边的眼睛,而作为眼睛的人,必须双手干净。 施耐特发往佳泰的订单,在一夜之间被取消了。 阮念云打电话给姜钧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昨天才一起打的球。 明面上是质量问题,但姜钧看过报告的照片,他知道那是仓库那边吹毛求疵了,看在他和阮念云这几个月的交情上,提点道:“周总,你是不是得罪了上面的什么人?” “我都不认识,怎么可能得罪。” 阮念云不觉得沈郁会这么做,实在没有必要。 她是靠陶颖的关系做进去施耐特的,而且从前面几次和沈郁的见面来看,他们更像最熟悉的陌生人,如果沈郁要给她下绊子,一开始就别给她订单,才更符合他的风格。 “周总,我也不知道啊,等过一阵子再来帮你问问。” 这件事超出了姜钧的职权范围,他无能为力。 “姜总监。” 阮念云不让他挂:“如果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佳泰都可以配合,现在为了给施耐特供货,我备了很多材料,都是定制的尺寸,如果突然取消订单,不是赚不到钱的问题,那些材料都成了废料,损失惨重啊。” “周总,我知道,关于合同上写明的赔偿,我们都会履行的,您放心。” “姜总监,您也知道的,那一点赔偿,根本不够,我现在也没有别的请求,就是请您再发几张单子,帮我把库存消耗掉。” 小企业和大企业签合同,大多按照大企业的模版,天平都是往说话硬气的那一方倾斜的。 “周总,这样吧,我来想办法,一定不让您折本……我联系一下其他的供应商,看他们需不需要材料。” 转卖材料,必定会亏一笔,但是没有其他解决方案之前,不能一口回绝。 阮念云道:“那谢谢姜总监,我们之前的合作也都挺愉快的,如果有什么转机,还请您提醒我一下。” 挂上电话,她舒了一口气,脑子里放空了片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