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距离还是太近了。 时奚微微侧头,深然的上目线抬一抬,黑眸无声望向她。 短袖的面料很柔软,领口垂下,深灰跟锁骨的白形成鲜明对比,脸色是刚洗过澡后,被热气蒸腾的微红。 陆景衍。 这人奇怪。大部分时候像个懒洋洋的刺猬,该有防备心的时候倒没有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 陆景衍发觉缺东西,伸手去拿袋子,扒拉了半天没把重要的那张资料找到,干脆把袋子里的一小沓资料全倒在桌子上。 哒—— 有几个小硬盒也顺势滑落,跟餐桌相碰,发出不同的异响。 时奚无意扫了眼,目光瞬间沉沉定住。 陆景衍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对这类东西也不敏感,想着可能是夏醒言给她备的烟,伸手捞过来看了眼,随口念出了上面的字:“冈本 0——” 她猛地停住了话头。 …………… 陆景衍的目光瞥到旁边,一张纸条。甚至还有贴心字迹。 【003 是旗舰版,牛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默默伸手把剩下两盒都揽过来,神色镇定道。 “别误会,我找你不是做这个。” “嗯。” 时奚淡应了声。 陆景衍正准备跳过这个话题时,他忽然若有所思地椅背深处一靠,轻笑了笑:“所以,你本来是准备找谁?” 43 【四十三】 陆景衍没有说话。 她垂眸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忽地无声投向窗外,大雨砸在窗户上的声音淅淅沥沥,乌墨似的黑笼罩着天地,这别墅建在涯边,如果站在落地窗边便能看见,雨水断线一样落入海里,海与天短暂相交。 室外暴雨如注,室内一片暖色。 从下飞机开始,再度踏上这片土地的那秒,陆景衍觉得,她身体里某个部分,负责维持稳定情绪的功能已经被抽走了。 她控制不住的失神,失控,失眠。 现在她不缺钱,但要考虑的东西更多了。 但这刻好像不一样。 她突然意识到。 那些需要斟酌再斟酌、小心再小心的一切问题,庞大的像堵住路的山石,在这刹全部清零,也许因为暴雨将她和真实的世界隔绝开来,于是她只剩下两件事可做。 喝粥。 思考如何回复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 然后继续喝粥。 陆景衍觉得这一秒像个幻觉,以至于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望向时奚。 在她没说话这段时间里,男人只是姿态闲适地喝水,仅此而已。 陆景衍问。 “这种算是在调情吗?” 她问得很认真,也严肃,像在求学提问。 以至于时奚直接失笑,笑到俯身,背脊微微弓起撑出衬衫布料的弧度。 陆景衍迅速扫了一眼,又刚正不阿地直视前方。 成年人有自己的规则,心照不宣、秘而不发的一种规则。 陆景衍完全无视这些。 他看过的关于她的资料里,常失败的一件事是调情。 看来确实如此。 陆景衍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略不爽地扬了扬眉:“干嘛?” “陆景衍,你真的是——” 时奚轻摇了摇头,推开椅子站起来,与她擦身而过,丢下一句:“先吃饭吧。吃完回客房休息,你那个问题确定了位置再讨论。” 他那问题实在多余。比起陆景衍提前替谁准备好这东西…… 她用来灌水玩气球射击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吃完以后陆景衍推开书房门,露出一只眼睛:“哎。时奚,你家有没有活动的地方?” 时奚瞥她一眼,视线又回到电脑屏幕:“什么?” “就是训练场地,可以射击或者练——” 陆景衍想了想,又很快否定了自己,摆了摆手:“算了,因为时曜家有,就是小夏家,他们家地下射击场超级大。你知道小夏吧,就是那个接我的。” 她发誓没有羡慕,只是有点向往。 “嗯。” 男人应了声,神色没什么波动:“你的妻子。” 时奚话头一顿,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问:“所以,你们是法定关系吗?” 陆景衍:?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无语到快速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是。” 几秒后,陆景衍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她有法定老公了。” ? 时奚黑眸凝视她几秒,收回视线后又短促笑了下:“是吗。听起来很可惜。” “也没有啦。” 陆景衍的语气越听越伤感。 从各种角度来说,如果任何一个人类要找个够坚定、够靠谱的伴侣,夏醒言确实是个完美的选择。而且夏醒言是唯一一个,放她出去做什么事,绝不会不停追问的人。 夏醒言习惯性给出全部信任。 时曜真是赚大发了。 陆景衍想到那个男的,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她就没姓时的那种狗屎运了。 正忧伤着,楼下突然传来门铃声。 “我去开吧。” 陆景衍刚转身,想到什么又很快给他让出路:“算了,你自己去。” 她不喜欢走楼梯,走下去很麻烦。 时奚跟她擦身而过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下楼点开可视门铃。 陆景衍本来靠在二楼栏杆上吃水果软糖,这里视角很开阔。 可视门铃上的画面弹出那一瞬,她嚼软糖的动作一下停了。 屏幕画面上弹出了个棕发的年轻混血,她的骨骼立体精巧,第一眼冲击力很强,气质却干净柔软。雨水打湿了她,长而密的眼睫上挂着雨珠,浑身微微发抖,像被暴雨淋惨的鸟类。 时奚没说话,对面嗓音发抖的声音透过可视门铃传来:“先生,请……请救救我好吗,我只需要稍作休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会回报您的,我手上肯定有您想要的东西——” 陆景衍转身就走。 时奚这边要摁下关闭键的前一秒,她又继续道。 “那位……那位亚洲的社会学者,我那时认识她!她是个很好的人。” 女人摇了摇头,几乎泫然若泣:“跟他们决裂太艰难了,我真的没路可走了,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时奚沉默了几秒,抬手拉开了门。 年轻女人泫然若泣地努力忍住抽噎,棕色的发丝被打湿,一缕缕地贴在脸上。 她抬起头来,男人神色漠然,几乎没有任何情绪,也并没有上前一步,只是倚着门框,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谢谢您。” 她的声音低下去:“我可以……” 话被时奚直接截断:“你刚才还没说完,不继续吗?” “我能进屋喝口水吗?” 她上前了一步,怯生生地问。 时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笑了笑:“看来在你上级那里,我是很好对付的蠢货。” 他说得云淡风轻,女人只愣了很短的时间,下一秒,她温温柔柔地勾唇,抬起手来:“但是,您还是上我的当了,不是吗?那个管家死了,也许下一个轮到您了呢?”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胸膛。 不到一米的距离。 “先生,您比我想象的聪明一点,也比我想象的——” 女人歪了歪头,有些俏皮地笑了:“漂亮。如果不是现在遇见,我们或许可以睡一次试试。” 时奚敛起眼睫,什么也没说。 他彻底没有表情的时候,如同极昼上的一角冰川,寒气渗人。 面前的男人完全不害怕,女人正挑眉,打算花几秒辨别是逞强还是求死,顺便慢腾腾给手枪上了膛:“怎么,没有任何想说的吗?” 女人话音落下那一瞬,枪声短促响起,子弹穿风而过,打中了她的手腕! 来不及管手,也没有叫出声来,她只是快速、不可置信地仰头往二楼看了眼,只看到一只全黑的 m24 枪管伸出。 两秒后,对方再次扣动扳机。 砰—— 正中眉心。 女人缓缓倒下。 那支枪管很久都没有缩回去。 ………… 警察来了后处理了三个多小时。 监控记得太清楚,整件事的发生顺序显而易见,死者还是本州通缉令里的人,一名黑人壮汉警察在结束前,安慰了下这位亚洲富豪:“您一定受惊了,还好保镖动作快,你们先去医院检查下吧,白天再来做笔录。” 时奚:“好,谢谢。” 他看向不远处站在红蓝警灯影子里的人,一位女警正在跟她说着什么。 陆景衍点头的幅度很小,从头到尾偶尔张口回答。 警察离开后,陆景衍在原地站着,雨水打下来她也浑然不觉,脚边积起了一小团水渍。 她一直地盯着地上的纹路,目光失焦。 直到头上多了一把伞。 陆景衍后知后觉地缓慢扭头,视线在时奚身上游移,似乎是在判断他是谁一样。 “进去吗?还是想回你过来的地方。” 时奚问。 “都可以。” 陆景衍花了几秒才找回声音,说完很快摇头,嗓音轻微沙哑:“不用了,我回去了。明早还要去警察那边。” 皮卡停在几百米外的车库里。 两人在雨里走着,没人说话,湿透的肩膀偶尔碰在一起。 她坐上车后,关了两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