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兀地猛站了起来,态度瞬间变得有些冷淡:“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么?还要做个套护着?你若真不舒服,为何不好好歇着?倒费神做这个劳什子!” 信信一怔。他却已经甩手迈着大步走到了门口。 她只好尴尬地说了声:“恭送世子爷。” 不想他却顿了顿脚步,转头虎瞳有些凶狠地瞪她,道:“成日躺床上,气血不畅,更生病端。你既不便值夜,就白日过来伺候,不许找借口推脱。” 等那高大的背景消失在门口,信信才回过神来,气个半死。 妩儿送了他回来,一脸惶恐,掩上门,也爬上炕,啧啧巴巴着小嘴,道:“姐姐来了月信,还没怎么的,世子爷怎么倒这般气不顺,阴晴不定的。” 信信本来正生气,听她这般说,倒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偏着头想了想,他进来时明明没生气,目光转了转,落到琴身上,还有那没缝几针的琴囊上,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不成他是看她珍惜这琴才突然生气的? 这琴不好么?虽是旧了,可是秦池从古董摊上淘来的,怕上了新漆没了味道,这才只清洗干净,上了弦。她试了试,果然音色纯粹,意境悠远,非新琴可比。 她瞧着不比世子爷送柳姑娘的那把唐圆九霄差。 照她想,等再过些日子,柳条长齐整些,她便打算编个柳匣子来装这琴。 莫不是他不想她跟秦池过于接近,便连她珍惜秦池送的东西也不喜欢? 她忙摇了摇头。柯翌瑾哪是这么小气的人? 那他生什么气?若说是嫌她不懂得保重,那为什么还叫她去伺候? 转眼又想,他白日素常都在外头野,有什么好伺候的呢? 便懒得再为这事烦心,也不想再做针线,便叫妩儿去叫春花。 ***** 春花来时,脸色有些悻悻的。 信信便叫妩儿拿了一盒玫瑰窝丝糖出来招待她。 春花喝了一杯茶,吃了两块窝丝糖,脸色才好看些。 信信才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降了你的等,对你太过严厉了些?” 春花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分明不是我的错。” 信信倒也不急,拿出一张回执给春花看:“瞧瞧,我也挨世子爷罚了十两银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春花一愣,抬起头来,气道:“世子爷怎么忠奸不分呢!明明是那小……哼,那小丫头心怀不轨。” 信信忍不住笑起来,道:“二等丫头要有能辖制下头小丫头的能力。你瞧你,一个柔柳都压不住,自然要撸了你。” “这不公平。那柔柳可是世子爷的奶妹妹。我哪里敢管辖她!别人我可管得好好的。”春花不服。 “世子爷的奶妹妹只有叶儿,她算哪门子的奶妹妹。进这院子里来的,谁后头没来头,你若是怕这怕那,谁也管束不了,还当什么二等丫头!你若腰够硬,按章办事,自然有我替你作主。你自己立不起来,我就是想帮你,也没处着手。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春花一怔:“可我现在已经不是二等丫头了,她更不服我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你还是老人呀。而且红鸾不还是把茶水间的事交给你管着的吗?就像你泡茶比人好喝,总有你的窍门。这管人也一样,你得多用用脑子。”信信说得都有些累了,便往炕上大褥子上一趴,有些不想动弹。 一拿泡茶来打比方,春花顿时便懂了,瘦猴儿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连连点头。又见她累了,便要告退。 可刚站起来,却又想起一事,便有些迟疑。 信信便拿眼看她。 她这才凑过来,趴在信信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世子爷答应老太太要娶柳姑娘了!” 信信惊得一个机灵坐直了身体。 炭熏屋子 她居然猜错了。她一直以为会是姚姑娘! 她忙把春花又拉回来, 坐炕沿上问是哪里听来的。 春花便便眼神鬼闪鬼闪地道:“姐姐可不许跟别人说,是老太太屋里的纤香跟我说的。” 信信有些讶然,便信了几分。 春花家是祖传的泡茶手艺, 轻易不传人。 那纤香是老太太屋里三等管茶水的小丫头, 一心想拔尖, 一直缠着春花要学点本领。 春花虽不大肯教,可被问多了,也指点一句两句, 那丫头果然进步飞速, 如今在寿岂堂颇是得宠。 信信便让春花细讲。 原来今儿下午柯翌瑾去给老太太请安, 正撞见老太太送玉皇山的老道士出门。 每年三月, 府里都会到城西外三十里玉皇山清云观打醮, 也顺便赏赏玉皇山的桃花。 信信那年进城撞见昌烈侯府的大车队,便是因了这个缘故。 每年看桃花开得差不多,这老道士便亲自过来请一回老太太。老太太若是兴致高, 便一起去, 若不然, 便打发了姚夫人等带着孩子们去玩上一日。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可那老道士见了柯翌瑾,却先道起喜来。 柯翌瑾跟老道士寒暄了几句, 进屋问喜从何来。 老太太便道,已经请这位袁真人替他跟柳姑娘合过八字, 是上上的姻缘,还说若他不信, 尽可再找钦天监的人算过。 那纤香进去撤茶水,听了一耳朵。 回头等再送茶水点心进去, 就隐约听世子爷说,柳姑娘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柳姑娘自己一个人在府里,这样挑明了亲事,到底对柳姑娘不尊重。眼见着柳姑娘六月初十就及笄,不如着人去请了姑奶奶回京,正经商议。等办了及笄礼再回淮扬去备嫁。 老太太听了极是高兴,赞世子爷考虑得周全。 这就要着人送信去请姑奶奶回京。 世子爷之后又跟老太太说了什么,纤香便不知道了。 总之,世子爷离开寿岂堂时,嘴角微翘。 想来是极满意这亲事,这事多半是准的了。 信信便板着小脸,极慎重地告诫春花这事谁也不许多说,这才放她走了。 可等春花走了,信信却用小手撑着下颌,发了半天呆。 原来世子爷心里喜欢的是柳姑娘。若他不愿意,怎么可能这么痛快就答应老太太? 难道老太太早就暗示了紫烟,所以紫烟才一个劲地开始巴结柳姑娘? 若是柳姑娘做了银鞍院的少奶奶,与紫烟连成一气,这院子日后怕渐渐就没有她立足的地方。她治得了紫烟,可总不能去治人家正经的世子夫人吧?! 不由暗暗懊恼自己年纪还是小了一些,钱也攒得不够多。 不然现在就请求放出去也是不错。 要不然求了世子爷到秦泓那里去混上几年? 实然想起那日赏雪梅,秦池让她到四姑娘秦浅那里去。 莫不是秦池也看出来,她是时候挪动挪动了?可是秦浅……一想到玉姨娘她就觉得有些腻歪。 玉姨娘年前给胡娇儿开了脸,如今胡娇儿也是侯爷的通房了。胡媚儿也到子玉姨娘院子里当丫头。 她实在不想跟那边的人走得太近了。 至于秦沼,这位大小姐虽是庶出,可眼角比嫡出的还高。因她跟三位爷关系都不错,秦沼虽面上客气,可对她多少有些瞧不惯。 可一想到要去伺候秦泓,她又觉得头痛。 首先魏紫姚黄就不乐意,坏了这几年的姐妹情分。再是如今她在这边,秦泓都把她宠得什么一样,若到了秦泓那里,怕不更闹出些笑话来。 真是左也是难,右也是难。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心里存了这事,连晚饭都没吃好。 妩儿以为屋里太冷,她又痛得厉害,忙去小厨房帮她叫了红糖姜水,连药让她一起服了,又拿厚被子给她捂得严严实实,倒把她捂得一身腻汗。 闷在被窝里,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这事要挑明,看来得到六月柳姑娘生辰过后。再到嫁进来,少说也有半年光景,到时她也满十四了。 要出去,也不是不行。 只是得早作打算,好好盘算一下,从现在起,怎么一点点往家搬银子,怎么慢慢把地跟铺子置办起来。 省得到时候突然带走几百两叫人眼红,惹出些是非来。 她身边只消留些赎身银子,日常人情就是。 若再奉承好了柯翌瑾,他从不为难人,说不定到时候也不要她银子,还再赏她些。 她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便安安心心地睡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第二日是被妩儿叫醒的。 她看看窗口的天色,一团青黑,像淡染的墨,有些奇怪:“这天光瞧着,才卯初啊?” 妩儿无语道:“可不是卯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