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们父母都还在外地,你要是也生病了,就没人照顾他了。」 我瞬间清醒,低声:「谢谢。」 …… 一个小时后,叶然的手术顺利完成,被送到了病房。 我去给他办理了住院手续,又跟爸妈打了电话,安慰他们叶然这边只要好好养几天就可以,没什么大问题。 全都解决之后,我回了病房,就看周其正在病床边和叶然说着什么。 「这段时间就安心养病,课程不用担心,笔记和卷子我会发给你。」 高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 我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点恍惚。 他这样子,实在是像极了当初督促我学习的样子。 但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对叶然,他明显温和宽容很多。 当年我学得脑仁疼想去玩儿的时候,要缠周其好久,他才肯给我牵牵手。 十张卷子换一次牵手,我真的会谢。 想到这,我又哀怨起来。 周其说完,站起身:「好好休息。」 他识趣地将病房留给了我们姐弟俩。 但我弟很不识趣。 人刚一走,他就幽幽看着我,直接开始审问:「说吧,你怎么和我们班主任一起来的。」 我:??? 我木着脸:「叶然,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姐姐?」 叶然刚做完手术,脸色还有点苍白,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战斗力: 「我没忘,我更没忘你跟人家早恋,还把人家甩了。」 「……」 阑尾都没了,还有精力在这哔哔,看来是真的没什么事儿了。 「叶然,你最好对你亲爱的姐姐客气一点,不然在病床上的这段时间你可能会过得比较惨。」 我说着,起身就要走。 「哎!姐!」叶然喊了我一声。 我回头:「干嘛?」 叶然突然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露出狗腿的笑容:「姐,帮个忙呗?」 「什么?」 「你去学校帮我拿书的时候,能不能跟舒晓说一声,我没事儿,很快就好了。」 舒晓,就是他喜欢的那个女生,我见过叶然书包里放着的她的照片。 我无语至极:「你事儿怎么那么多?」 叶然也理直气壮:「我这不是怕她担心吗。」 我一愣。 「行,知道了。」 「谢谢姐!」叶然说着,又表情担忧地添了一句,「不过姐,你和我们班主任……应该没可能了吧?」 我给他一个死亡凝视。 叶然默了默:「毕竟喜欢他的那么多,单单我们学校就不少呢……不过你要和人家复合也不是不行,但你得保证,我高考之前不许分手!」 我平静道:「叶然,你该庆幸你今天进了手术室,用失去的阑尾保全了你一条狗命。」 …… 今天这一天过得真是精彩纷呈。 我走出病房,打算去透透气,不然迟早被这丰富多彩的人生玩儿到高血压。 走到楼梯拐角,光线很暗。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而后,脚步声靠近,我这才发现周其居然也在这。 他在抽烟。 猩红的光在昏暗的空间若隐若现,他半靠在墙上,一身清寂。 察觉到我的到来后,他看了过来,而后掐灭了烟。 ——谁也不知道,高中时代三好学生代表的周其,是会抽烟的。 他有次在天台抽烟,被我撞见了,然而他依旧是那幅冷冷淡淡的模样,好似根本不在意会不会被我举报。 我问他:抽烟好玩儿吗? 他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我们在一起后,有一次我又提起这件事,满心好奇地想试一下。 他没同意,但后来就再也没抽过。 没想到现在他又抽了,也是,毕竟分手那么久了。 我正要开口,问他我什么时候去学校帮叶然收拾东西比较好,他忽然抬腿走了过来。 「蓁蓁。」 他低声喊我的名字,是重逢后的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的低语, 「哭什么。」 8 他距离我极近,近到我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候的呼吸。 这一刻我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这样喊我。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总是规规矩矩喊我「叶蓁」。 我不乐意,故意凑过去,指着书一本正经地跟他科普: 「周其,难道你没学过那一句吗?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这是命中注定,懂吗?」 那时候,年少的周其便会难得被我惹得有了情绪,耳尖泛起微红。 「叶蓁!」 「是蓁蓁。」 「……」 「是蓁蓁。」 他沉默半晌,最后终于肯妥协,低声喊: 「……蓁蓁。」 是我先喜欢的他,也是我千辛万苦追的他,所以大多数时候,他是占据主动的那一方。 而这是我少有的占据了上风的情况,我当然不会错过,恨不得蹬鼻子上脸,洋洋得意的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我趴在胳膊上看他,忍不住笑: 「周其,你好乖啊。」 周其就又不说话了,沉默好久,最终递过来一堆卷子:「把这些写了,写完我检查。」 「……」 嗯,虽然回忆会把人美化,但显然不是每一帧都配被加上滤镜。 我想说我没哭,但鬼使神差,感受着近在身前的他的呼吸,我改了口。 「你不是戒烟了吗?」 「嗯。」周其安静了一瞬,淡声,「试过,戒不掉。」 我呆呆「哦」了一声,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寂静仿佛会滋生暧昧,我知道我们离得太近了,我我没有退后,他也没有。 呼吸交错。 是只要抬手,就能触碰的距离。 「周老师?」 突如其来的女声从外面传来, 「你在吗?我们该走了,调研会快开始了。」 微妙的气氛被打破,我猛然回神,连忙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过去:「周老师,谢谢你。」 外面的声音骤然安静下来。 周其顿了顿,望入我的眼睛。 对视的一瞬,我就知道他一定发现我没哭了。 这一瞬我居然有点忐忑,他不会觉得我刚才故意装的吧?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愣怔了一秒,便似乎醒了神,很快收回目光,将衣服接过往外走。 我又想起之前要问的问题:「那我周一去学校帮叶然把东西收拾拿回来?」 周其「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我下意识跟着看了过去,没想到那位女老师居然也一直没走。 她是……在等周其?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周其点了点头,她便笑起来。 我这才发现,她挺漂亮的,温婉知性的那一款。 柳斐斐说得没错,周其这样的男人,太多的女人争先恐后往上扑了。 我拍拍脸。 叶蓁你醒醒! 你不过是人家年少无知的时候走过的一小段弯路,千万别因为那随口的一句话,就自作多情地觉得人家对你念念不忘了! 9 老爸老妈连夜从外地赶回来,我熬了两天,终于能回家暂时休息一下。 可是躺在床上,我又睡不着了,忍不住给柳斐斐打了电话。 「斐斐,我睡不着。」 柳斐斐声音缥缈而幽怨: 「叶蓁,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是周一?你知道睡眠对我们社畜来说有多么宝贵吗!」 我当没听见后半句:「对啊!明天周一,我还得去学校给叶然拿书呢。」 柳斐斐:「……然后?」 我:「应该是他班主任带我去吧,毕竟我之前没去过他班,不知道他坐哪儿。你说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柳斐斐沉默了半晌:「想见男人就直说,别浪费老娘的时间,你他丫的知道眼霜多贵吗!」 我极力反驳:「谁说我想见周其了!」 柳斐斐反问:「我提周其的名字了?」 「……」 女人在晚上果然是很容易失智的。 「行了,睡了。」我说着就要挂电话。 柳斐斐却不干了:「哎?别只说一半啊!说真的,你弟这次生病,人家也是尽心尽力。再加上那张脸,那大长腿,你真不心动?」 我揪着抱枕不说话。 柳斐斐更来劲了:「要我说,缘分难得,你们俩现在又都是单身,把人追回来呗!」 我叹口气。 「斐斐,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柳斐斐一愣:「为什么?」 我摸了下左腿膝盖,那里有一个三厘米的疤。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和周其分手?」Ӱz 柳斐斐「嗯」了声。 「我一直想问来着,可你不想说,我后来也就没问了。我只是觉得,你那么喜欢他,都决定分手了,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我翻了个身,看着月光沿着窗台静静流淌,平静道: 「大一的时候,我们社团组织过一次爬山,我当时不小心从坡上摔下来了,身上划了好几道伤口。」 柳斐斐瞬间惊了:「什么!?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其实没伤到骨头,不要紧,但是当时我跟周其说了。」 「我知道他当时很忙,但他那天一整天都没有回我的消息。我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他也没接。」 「我等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才收到他的微信。他说让我好好养伤,他在忙,晚一些再来。」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 我将抱枕抱得更紧。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甚至已经快要记不清那些细节,甚至现在也已经可以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将这些说出来。 可是—— 「斐斐,我听他说过太多次他很忙了。」 别人和男朋友一起出来约会的时候,他很忙。 我受了伤躺在医院的时候,他还是很忙。 他怎么那么忙,忙到连爱我一点都做不到吗? 这段感情是我求来的,从最开始,周其就立于不败之地。 我无法左右他爱我。 我只能选择继续,或者放弃。 「我是很喜欢他啊,可是我也会累的。我弟这次生病,刚动完手术,就惦记着让我帮忙跟他喜欢的女生说一句他没事了,怕她担心。可是,我和周其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我一个人在医院捧着手机等了整整一天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