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邺换了身白衬衫,规规矩矩的西裤,比之前的打扮看着更年轻,像要参加毕业典礼的大学生。 吴星看他有点紧张,缓解气氛:“你现在这样好像要给领导做汇报一样。” 陈邺捏捏大腿问她:“你看看我,没问题吧,衣服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没有。” “头发呢?有几天没理了,不会看着像不良少年吧?” 吴星抿唇笑了下:“哎呀,真没有。你又不是去选秀。”她其实也很忐忑。 金玉酒店在镇子中心广场的西口,一般都是外地来的老板们消费,本地人很少。 吴星在门口给吴承耀打了电话,然后顺着雅间号去找他。他就在二楼窗侧坐着,穿一件 polo 衫, 上了年纪气质依旧儒雅,带着眼睛不像个商人 。瞥了她一眼,也没看陈邺。 吴承耀在外不这样,跟朋友也能说说笑笑,对旁人的小孩也多和颜悦色,唯独对吴星苛刻。 吴星下意识抓住陈邺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牵住。 她走近后喊他:“爸,这是陈邺。” 陈邺走近,毕恭毕敬地叫叔叔。吴承耀视线在他身上一晃,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不怒自威。 他也不着急问话,喊了服务员倒茶。陈邺主动起来接过给对面的人斟了一杯,就在吴星以为他要发难的时候,吴承耀叫她出去转转。 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点担心地看了看陈邺,陈邺眼神示意她放心。 不到半个小时,吴星就在门口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了。 吴承耀指使她:“我车在那边,你先来,我有话说。” 吴星觉得压抑,她跟着上车。吴承耀不怎么抽烟,但今天一上车他就点了一根抽了口放在车窗外面任其燃烧,他依旧严肃,直言:“你跟他不合适。” 吴星看着窗外讪笑了下:“您真会看人,不到半个小时就能这么笃定。” 吴承耀啧一声,看她:“他明显就不是个安分的性子,你有多大本事能守住。你在交往也应该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我不建议你跟他继续下去。在你找对象这事上,我不接受你扶贫,但是也不同意你高攀。我的要求就是小窦那样的,我们家庭相当,他工作也尚可,你女孩子比他少挣一点没关系,这样才长久。而且听他的意思,你们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为什么分手?” 为什么分手?吴星胎膜看他,眼眶烧得疼:“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他,迟早被抛弃。你是从来都没觉得我让你骄傲是吗?” 吴承耀摇摇头:“太上赶着能有什么好结果,就这么一会,你生怕我把他怎么着了,我还不至于糊涂到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但你确实该好好想想了。就他现在的条件,你们异地,我说的难听点,他就是存心哄骗你,你能知道什么。” 吴星不能接受他对陈邺这样恶意的揣度,怒目:“他不是你,你也不用拿你的龌龊来编排他。” 她在吴承耀面前很容易乱了方寸,一时没想到这是一个雷,不能踩。 果然,吴承耀脸色瞬变,——啪,一巴掌落在吴星侧脸。她有点懵,耳朵里面一阵鸣响。 她推门,又回头:“你真的很失败。” 49.“你值得。” “失败?”吴承耀重复那两个字,抖了抖那支烟积出来的半截灰,“既然你说我失败,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精彩的。” 他无法忍受女儿的否定。 吴星觉得他就是齐泽克所描述的后现代父亲,他不会直接命令你周末要去看祖母,而是反复强调祖母有多爱你,告诉你至于周末要不要去看祖母就看你自己的选择。 好像已经给了你莫大的自由,而这种自由就像把人藏在湿毛毯下面,掩耳盗铃又窒息。 这不光是吴承耀给她的感受,其实在钱老师身上也一样,他可以很好,用好和学术理想的大饼让人臣服,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你是符合他预期的前提之下。只不过跟钱老师是师生关系,吴星打算放弃他的人脉资源的时候,没有利益相关,她大可以不在意。 但是对生养她的人,她做不到。 吴星脸颊很烧,这是她记忆里吴承耀第二次对她动手,第一次是她上初中的时候逃了一个暑假的拔高先修班,那之后她几乎从来没有违背过父母的要求,当女儿当的兢兢业业。 她顿了会,用极淡的口吻回:“那你等着吧,我就算混得再怎么差劲,也绝不求你施舍一分一毫。就算被人抛弃,也不跟你求安慰。”一切都跟她谈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没关系,关键在她和吴承耀之间那座桥本来就已经断掉了,无法互相信任。 吴星没有再看他,关上门,这样的剑拔弩张是她不愿看到的,但是心里很痛快,撕掉一块结痂伤疤,露出鲜嫩血肉的痛快。 陈邺迎上来,有点担心,他问:“没事吧?” 吴星摇头,后面黑色的轿车往后倒,很快离开视线,她问陈邺:“没骂你吧?” 她这会连用“他”这样的主语代替吴承耀都不愿意。 陈邺牵住她手:“没有,叔叔就问了我工作还有家里的情况这些,是你太担心了,他也没有很不好讲话。” “呵,”吴星无奈一笑,“他装的。”她没说吴承耀让他们分手的事,这样的伪装是他的拿手好戏。 陈邺手压在她肩膀上,不再提刚才的事,他应该无条件站在她这边,他是她的人。 果然,吴星强调:“你别忘了,你是我这边的。”她隐藏的情绪没有消散,还很烈。 陈邺失笑:“嗯,绝不叛变。” 王清风和何曼姿两天前已经离开,两人都回了老家。陈梅为这还不高兴了两天,她跟王清风暧昧了几天,但是一个飘忽不定,一个谈不来异地恋,荷尔蒙催发的短暂好感就此消弭。 临走前陈邺爸妈又叫吴星到家里吃了顿饭,陈邺真安排好工作要跟着吴星去西安,怎么也劝不动。 29 号的早上吴星拿了陈邺印好的相片一大早就去村里给那几个熟悉的老头老太太,剩下的她留在陈邺那儿,等他抽空了再给。 门房的李老头一大早开腔跟着唱戏机唱了两句京剧,吴星站一边捧场,他笑:“你爱听让陈二给你唱去,那小子唱得好。” 吴星不可置信:“他还会唱戏?” 李老头笑眯眯:“唱的好了,小时候还上戏台给我们唱一曲,现在长大了倒害羞了。” 陈邺拎着吴星打包好的行李下来,去后面的车库开车。一上车,他就看见吴星盯着他傻笑。 “你一大早吃了毒蘑菇了?傻笑。” “你会唱戏?”吴星笑问。 陈邺一看外面的李老头就知道什么缘由了,他扶额:“小时候爷爷奶奶非要我学的,就会一点点。” 吴星大喇喇说:“来一曲。” 陈邺把车开出去:“你这语气怎么跟付了费似的。” 吴星笑问:“付了钱就能听你唱?” 陈邺欠揍:“我不缺钱。” 吴星威胁他:“你可别得寸进尺。” 陈邺见好就收:“不缺钱缺其他东西嘛?缺爱,”他肆无忌惮,“抽象具象的都缺。” 吴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脸唰一下变红。她咬牙:“你变态。” 陈邺嘴角咧着笑:“你骂人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说真的,我今晚定了温泉酒店,就在老钱那酒店隔壁,你跟他们碰个面就过来。” 温泉酒店?吴星脑子里已经冒出一堆不该属于青天白日的颜色,她无语:“明天史学会我还要准备一下,没时间陪你玩。” 陈邺:“还想不想听我唱戏?” 吴星纠结:“......” 陈邺:“到国庆还有两个月,你狠心不想我,我想你,我要珍惜这两天的时间。” 吴星搓了下脸:“你现在说话真的很腻,你要不要考虑收敛点。”她真的要受不了了,牙疼。 陈邺偏头:“啊,你不喜欢?” 吴星脸皱起来:“额,就...也没。”她害怕分开了听不到会觉得太寂寞。 他们从茶固坐动车到西川,再从西川换乘高铁去西安。路上要花费六个小时。高铁上,吴星脑袋靠在陈邺肩上,两人听着一副蓝牙耳机里传来的音乐。 她手指在陈邺手心里划拉,其实她也很想用嘴巴说一些情话,但就是张不开嘴。列车的速度已经慢下来,停靠在站台的阴影里的时候,吴星觉得离分别又近了一步。 她抱紧陈邺的胳膊,眼睛有点湿润,仰头,有点难言:“我们两约好,不吵架,不对,”不吵也不可能,“尽量少吵架好吗?消息不用你马上回,但是不管什么时候看见了就回我。” 陈邺楼紧她,西安的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