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爷爷抬头看向我,一脸惊喜,朝我招招手,“阿莹回来了?快坐到爷爷身边来,让爷爷好好看看!” 说完他转头看向林欣欣,“欣欣,你坐到你阿姨旁边去吧,小阿莹难得回来,让她坐过来陪我老头子说说话。” 林欣欣的笑容凝固在嘴边,她站起身来,挑衅地看了我一眼,回道,“好的,江爷爷。” 我拘谨地坐到江爷爷身边,爷爷拉着我的手,“小阿莹怎么这么瘦啦,念书很辛苦吗?” 真的好辛苦啊爷爷。 吃不饱,穿不暖。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周围的人举报告发。 皮鞭,电棒,辣椒水。 钢针,指夹,老虎凳。 无止境的洗脑和pua。 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我都在苦苦追问自己, 我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为什么要将我投入这阿鼻地狱,经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我忍住眼底的酸意,摇摇头,“不辛苦的。” 林欣欣盯着我胸前的胸针,笑盈盈地开口,“这胸针真好看,上面的数字是什么?2036?” 我条件反射般,立即蹲下抱头,“对不起对不起,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 众人皆惊,爷爷一把将我拉起来,紧张又错愕地问,“阿莹,你怎么了?!” 我晃了晃神,才明白,我已经离开江南女校了,我暂时是安全的,没有人会再打我了。 胸前的牌子,不是胸针,而是我的编号。 每一个女校的学生,都有一个编号。 我的编号是2036。 每次老师大喊我的编号的时候,就意味着,我将迎来一场惩罚。 可能是电击,可能是针扎,可能是吊起来照一晚上的白炽灯。 也可能是脱光了被众人吐唾沫。 这个江南女校,表面上说着是为了权贵家族教养女人成为大家闺秀。 实际上早已经成为某些权贵,用教育的幌子折磨不受宠的女儿、被诬陷的原配、不听话的情人、没有背景的情敌的地方。 哦,还有一些被欺骗的家长。 他们以为将不听话的女儿送进这里,就能脱胎换骨,甚至镀一层金将来好钓金龟婿。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无形当中,成为了亲手斩断亲情、扼杀女儿灵魂的刽子手。 看着众人惊讶探究的目光,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不能说,说了也没有人信我。 万一被江南女校的人知道,他们有一万种方法骗江赫把我送回去。 我看了一眼江爷爷,又看了一眼江赫。 我不敢赌。 爷爷见我不说话,知道当着众人面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先安抚我,又不停给我夹菜。 红烧带鱼,糖醋小排,海参煨汤,油爆虾。 都是我爱吃的菜,可是我一口都吃不进去。 我的胃已经坏掉了。 我吃不了任何荤腥,现在每顿饭量的极限就是一碗粥,一小碟菜。 我发愁地看着碗里冒尖的肉,忍着反胃,一口一口吃下去。 生日宴一结束,我就迫不及待地去卫生间吐了出来。 胃仿佛火烧一样疼。 我洗了一把脸,推开卫生间的门,却看见江赫靠在楼梯转角的墙上。 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厌恶,又像是担忧。 “你……到底怎么了?”江赫的声音有一丝犹豫。 我其实很怕跟江赫说话,准确来说是怕他的声音。 大概是他送我进女校的时候,填写的问卷诉求是希望我不要一直缠着他,能够独立一点。 所以每次在我受罚的时候,女校的老师就会在旁边播放江赫的声音。 久而久之,他的声音便与疼痛、恐惧这些词汇牢牢绑定在一起。 以至于我每次听见他的声音,都会出现神经性的幻痛。 我强忍着难受,低眉顺眼道,“可能有点晕车。” “你……”江赫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娇俏的女声打断。 “学长,原来你在这里呀。”林欣欣蹦蹦跳跳的走过来。 第5章 林欣欣在公司的时候都是叫江赫江总,私下里却喜欢喊他学长。 起初江赫听了还会皱皱眉头,后来渐渐就习惯了。 还会笑着跟客户介绍,“欣欣是我的小学妹,你们可别为难她。” 江赫听见林欣欣的声音,神色柔和下来,嗔怪道,“好好走路,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林欣欣吐吐舌头,“在学长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子。对了,江爷爷好像在找白小姐。”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逃跑一般离开了这两个人。 进书房的时候,爷爷正在泡茶。 他给我泡了一杯大红袍,递给我,“喝点红茶暖暖胃。” 我乖巧地坐下来。 江爷爷开口,“阿莹啊,你是不是不喜欢江赫啦?” 我没做声。 “哎,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今天吃饭,你全程没有看他一眼。当初爷爷以为你喜欢他,才说要让你们订婚的。” “如果你不喜欢他了,就不要勉强,是这个小子没福气,咱们小阿莹值得更好的。” 爷爷,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了。 喜欢江赫,实在是太苦了。 我抬头,红着眼睛跟爷爷道谢,“谢谢爷爷,那我过两天,就搬出去住。” 江爷爷有些怅然,“也好,也好,你住在这里,万一有喜欢你的人,人家碍着江家,也不敢追求你了。” “小阿莹,以后要多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啊。” 我哽咽道,“会的,虽然我跟江赫的婚约作废,但我永远是爷爷的孙女儿。” 书房的门忽然“碰”的一声被推开。 江赫阴沉着脸走进来,捏住我的手腕,“谁允许你将婚约作废的?!” 第6章 “放肆!”爷爷呵斥了一声,“你在爷爷面前都敢这么凶阿莹,人家自然是不要跟你了。 ” 江赫深吸一口气,朝爷爷道了歉,“爷爷,我跟阿莹之间可能有点误会,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说完,就拉扯着我回到我从前住的房间。 江赫将我扔到房间的小沙发上,转身“咔哒”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摔在沙发里,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得骨头快要散架了。 江赫单脚跨跪在沙发上,欺身上前,将我笼罩在身下,恶狠狠地问我,“谁给你的胆子,敢取消婚约?” 江赫的脸就在我的脸上方,他距离我实在太近了。 呼吸间喷出的热气打在我脸上。 如果是从前,我大概会幸福得要晕过去。 现在,我也快要晕过去了。 好痛。 他一靠近我,那种如影随形的幻痛又开始发作。 “我再也不缠着江赫了!我这样下贱的人,配不上江赫!” “我再也不缠着江赫了!我这样下贱的人,配不上江赫!” “我再也不缠着江赫了!我这样下贱的人,配不上江赫!” …… 我在江南女校背过无数遍的话,回荡在我耳边。 我惶惶不安地开口,“我再也不缠着江赫了!我这样下贱的人,配不上江赫!” 江赫有一瞬间地错愕,紧接着是升腾的怒气,“谁?谁教你这样说的!?” 我咬着唇摇摇头,“没有人,没有人教我,我自己这样想的。” 江赫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抱进怀里,“白莹,你要知道,我本意并不是……” “学长?”房门被推开,林欣欣捂着嘴看着我们,“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江赫难得对她不耐烦,“又怎么了?” 林欣欣有些委屈地瘪瘪嘴,“美国供应商那边发起了一个紧急会议,我们需要马上赶回公司。” 江赫看了我一眼,最终直起身子跟着林欣欣走了,走之前他转头叮嘱我,“等我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江赫离开后,我的痛苦症状立马减轻了。 我长舒一口气,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有短信进来:“立刻离开江家,离开江赫,否则我上次能让江赫送你去女校,就能让他再次亲手把你送进去。” 不要!我募地将手机扔开,颤抖不已。 这个陌生的号码,我猜是林欣欣的。 我记得林欣欣受伤那天,我心知自己闯了祸,冷静下来,就开车去医院想看望她。 然后,我站在她的病房外,听她跟江赫说,“……学长知道那个圈子里很出名的江南女校吗?我有个姑姑在那里当老师,听说女孩子进了那里都会变乖的。” “白小姐这次伤了我是小事,以后要是伤了圈子里哪家大小姐,别人可不会像我这样息事宁人。” 江赫沉默片刻,回道,“好。” …… 我那时失魂落魄地离开,只是伤心江赫竟然要把我送走。 还不知道,无间地狱已经朝我张开了血盆大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