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三皇子真的死了吗?」 「应该死了吧?」那人说着顿了顿,「二殿下登基后,咱们去喝酒吃肉。」 「萧大人不是说了,每人赏银百两。」 我怔住,这是三位皇子混战结束,现在胜者开始攻打皇宫了。 不过,宋百川一个人守东门吗?他守不住的! 我得做点什么。 我回头看着那些码在库房的烧刀子。 烧刀子性烈,遇火则燃。 我取来五百个小坛,分装烧刀子,又将每两个坛子用结实的麻绳捆扎在一起。 将这些酒装好在板车上封好。 我便贴着墙听外面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外面又开始兵荒马乱,紧接着有人开始喊话:「所有人听着,三皇子殿下征用你们,限你们一刻钟内,全部到街上来。」 「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三皇子? 所以他没有死,但手里可用的人却没有了,只能开始征用百姓做盾牌,帮他抵抗二皇子了。 不能出去,一旦上了街,就会成为马前卒,挡箭牌,所有人都活不成。 他们这帮人是残兵,没剩几个人,也占领不了多大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一片区域而已。 我打开了门,往街上看了一眼,正与街对面的街坊碰上。 我去了对面,和他们全家道:「不能上街,一旦打起来,我们全部都是挡箭牌。」 「将我铺子里的酒拿出来,备好火折子提在手中。」 我们从小巷迅速通知了所有能通知的人,大家取了酒提在手里,站在自家的门口。 「他们人很少,二皇子的人很可能发现他们,所以,我们只要拖延住时间,等杀他们的人来就行了。」 我不在乎谁赢,我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 我要活着。 16 喊话的人将半条街喊完一遍,果然又回来了。 现在能清楚地看到,他们一队人从头到尾只有十四个,但都拿着刀,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染着血。 这就是一群穷途末路打算最后一搏的疯子。 我攥紧了手里提着的两坛酒,给身边的人打眼色,给对面的打手势。 几乎同时,我们站在家门口的所有人,将手里的提着的酒,冲着那群人丢了出去。 对于那群人来说,这是意料之外,他们都愣了一下,就这一下,另有人从家里拿着准备好的火把,冲出来,丢在酒上。 火腾一下烧起来。 「砸!」我喊完,大家将所有酒丢过去,有的砸到了人,有的砸在马上,有的则是落在地面。 火舌瞬间将他们吞了进去。 马嘶人吼,场面失控,我们吓得躲回家里,关上门。 过了一刻,外面传来更多的脚步声,我知二皇子的人赶到了。 我长长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街坊们也一起抹着眼泪。 「得亏赵东家想了这个办法,若不然,我们现在肯定成了盾靶子了。」一位大婶哭着道。 两兵对峙,他们只顾输赢,才不会管中间百姓的死活。 外面平息了,我急着回铺子,家中还有酒,我得继续分装以备不时之需。 刚推开门,竟看到院中有个黑影,我愣住,喊道:「大人?」 「赵澜玉。」宋百川疾步过来,上下打量我,而后淡淡地道,「没事就好。」 我却很着急,「外面那么乱,你怎么从宫中出来了?」 到处是二皇子的人,宋百川这一路过来肯定危险重重。 「没事。我从小路走的。」他轻描淡写,「你刚才做得不错,不愧是赵东家。」 我哭笑不得,又想起来刚才隔着门听到的话, 「我听说二皇子丑时开始攻打东门。」 「嗯,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我本来很慌张害怕,可看着他听到他说话,我也跟着平静下来。 「将门关好,不要出去,明天就没事了。」他站在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 清亮的月色将他疲惫的面容,清晰地刻印在我眼中,我不由自主地乖顺地应他:「好,我知道了。」 他推门离开。 我抚着心口,坐在院中,脑子像被面团糊住了,乱糟糟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17 躲在空了的库房里,我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 再醒来,外面天高云淡一切都平静了。 如果不是被刻意冲刷过湿漉漉的街道,以及门头上溅洒的血迹,我都要以为,之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想。 几日后,圣上下了圣旨,立五皇子为储君。 我很意外又不意外。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五皇子成了最后的赢家。 「最厉害的是圣上,假装生病,就试出了三个儿子和一群乱党的忠心。」说书的汪先生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柱子刚学会的词,在这里算是用上了。 我瞪他一眼,柱子讪讪然闭嘴。 「没事,自己人讨论,不会传出去。」汪先生道,「二皇子也死了,蔡首辅等一干人等都被关去都察院了。」 汪先生说着,扫了我一眼。 「赵东家是不是想问萧大人?」他意味深长地问我。 我点了点头。 「萧大人没有。不但没有,他还高升了。」 我不敢置信,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说萧绒其实并不是二皇子的党羽? 怎么会这样,他和他的岳父不是一条战线吗? 我彻底糊涂了,事情和前一世完全不一样。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中我又回到了前世,瘫痪在床,房里总是我一个人,但却总能感觉到窗外有人,我问是谁在外面,可永远都没有人答复我。 我从梦中惊醒,这次竟也看到窗外有个人影。 「谁?谁在外面!」我问道。 「姐姐,是我。」萧绒隔着窗户喊我,我推开窗户,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有事?」 他瘦了很多,锦绣华丽的衣袍显得过于肥大,并不合身。 「姐姐,」他红着眼,声音哽咽一如两年前他离开我时的模样,「能不能让我进门,我有话想和你说。」 18 我给他泡了茶,他看着茶盅,有些意外。 「姐姐,我想喝红茶。」 「家里没有,我本就不喜红茶,你走后我再没买过。」 他从小就不喜绿茶只喝红茶,若家里没有红茶,他便只喝白水。 他的习惯我当然没忘记,只是没顺着他的心了而已。 他看着我,有些欲言又止,又有些委屈。 我只当没有看见。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道:「蔡德志和我父亲是同窗好友,那年他们的恩师手中只有一个推荐春闱的名额,蔡德志便杀了我父亲,拿了这个名额。」 「他以为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是我看到了。」 他说话时,手攥着茶盅,隐隐在发抖。 「我来京城,就是为了找他报仇。」 他说完,看向我,「姐姐,我没有不要你,也没有不想娶你。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在乎的人。 「但报仇是我的执念,我必须让他死,且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中。 「姐姐,我想搬回来,可以吗?」他看着我,满面哀求。 我心如刀绞,眼泪奔涌而出,我几乎想也没想就扇了他一耳光。 他说他要成亲时,我都没想过打他,只想伤害自己,可现在,我想打他,往死里打。 「你可以告诉我。」我哭着道,「你是认为我会告密,还是认定我会拖累你?」 「不是,我是不想拖累你。」他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手,「我怕我不成事连累你。 「你若能消气,你便打我,狠狠地打。 「只,只求你能原谅我,姐姐。」 我的胸口,像是被人击了重拳,闷闷的,很痛,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指着门口,很久很久才说:「滚!」 我原谅不了他,更原谅不了自己。 前一世的我那么蠢,蠢透了。 萧绒没走,他在我门外跪着。 我也难眠,十年陪伴的点滴,历历在目恍若昨天,但前世瘫痪后每日的绝望和痛苦,也清晰地在我脑中。 19 我病倒了,高烧不断。 只知道床前有人给我喂水,有许多人在说话。 我不停做着梦,梦中是我脚崴了萧绒背着我走路的场景,是他教我读书的场景,是他从怀里将滚烫的烧饼拿出来,献宝似的给我的场景。 我从梦中惊醒,床边坐着的是萧绒。 他嘴唇干裂双眸赤红,宛若行尸走肉。 「姐姐。」他声音嘶哑地喊了我一声,眼泪便落了下来,「你、你不原谅我没关系,只要你平安活着就行。」 他跪在我床边,握住我的手,「我错了。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把什么都告诉你,无论生死都和你一起面对。」 「姐姐,你别死,求你了。」 我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 「姐姐不死,也不恨你了。」 「阿戎,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吧。」我又捏了捏他的脸,「我们在各自的生活中,都好好的。」 他埋首在我掌心,哭得不能自已。 「好。」他哽咽着道,「我听姐姐的,我听你的。」 萧绒离开了房间,房外有人,他和那人道:「往后,姐姐就交给你了,请你照顾好她。」 那人没有说话。 我望着门口,宋百川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碗,他走过来语调依旧平和, 「要不要喝点水?」 「要的。」我抿了抿唇,「这些事不该劳驾你的,让青娟做就好了。」 他没说话,只扶我起来喝水,又在我背后塞了靠垫,不急不慢地吹着热粥。 「烫吗?」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 「那就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 我乖巧地喝完了粥,他端着碗出去,过了一刻又端着脸盆进来,拧了热帕子给我擦脸擦手,而后将我放平。 「再睡会儿?」他问我。 我说好。 闭上眼睛,他却没走,静静坐在床边。 我好奇他在干什么,又悄悄睁眼看他。 竟发现他在看医书。 「大人要学医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