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那只展翅欲飞的蜻蜓,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他心上,几乎能听到血液潺潺流出的声音。 苏北恒坐在那里,整个人彷如一尊雕塑。 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他才抬起头来。 林映竹越过地上的障碍物,站在他面前,轻言细语的开口:“臣妾,见过陛下。” 她一脸茫然之色,并不知道苏北恒将她喊到这里来,有何用意。 苏北恒看着她,心中犹疑一瞬,薄唇开合:“你可还记得,朕当年昏迷时,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林映竹下意识看向他膝上那件衣物,心里隐隐流出不安。 她的沉默,让苏北恒险些压不住心中的暴戾。 “说!” 林映竹身子一颤,不自觉的在他面前跪下:“陛下,臣妾……臣妾记不清了。” 苏北恒的手指猛然攥紧那件衣服,却又想到什么,急忙松开。 他看着林映竹,眼中的情意全然消散,他问:“那你可记得,当初救朕之处,在哪?” 林映竹被他身上的jsg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顺着他的话去答。 “在郊外元山寺山下的官道旁。” 轰! 她的回答,如同惊雷炸响在苏北恒耳畔,将他一直以来认定的事实炸的四分五裂。 苏北恒看向手中衣物,心底的揪痛与悔意顿时翻江倒海。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不是林映竹救了他,而是苏灵萱。 他将自己唯一的救赎与温暖推向台前,为一个假冒的东西挡刀挡剑! 苏北恒的神情太过骇人,林映竹低垂着头,呼吸都不敢过重。 半晌,苏北恒才从情绪的低谷中爬出来,他看了眼林映竹,声音很淡:“怪不得你不将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你是不是也早就对此起疑?” 林映竹身子一颤,这一刻,她连半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苏北恒站起身来,直接下令:“于逢,送她回宫。” 林映竹似乎意识到什么,跪着上前拉住苏北恒的衣摆:“陛下,臣妾也确实救了您啊。” 她太清楚在宫中失去宠爱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小答应,若苏北恒不管她,哪怕她爹是太傅,也无济于事。 苏北恒冷冷垂眸,道:“所以,朕留下了你的性命。” 第41章 林映竹瞳孔一缩,这样的苟活,与赐死,不过是软刀子硬刀子的区别罢了! 可于逢已然带了人去,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出了房间。 苏北恒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对候在一旁的禁卫军开口:“传朕的令,对付阳城的事,暂且按下。” “还有,派人去阳城苏家,贵妃……应该在那。” 从前想不通的事在此刻皆有了答案,他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荒谬。 他与苏灵萱之间,本就横亘着家族生死,就算没有利用一事,他们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更遑论如今,彻底撕破脸的局面。 苏北恒拿起那件衣服,缓缓走出了苏家。 三日后,从宫中传出的一则旨意,惊动所有百姓。 阳城,苏家。 吟霜急匆匆进门,朝苏灵萱道:“姑娘,陛下他……下了罪己诏!” “世家与二皇子勾结一事被尽数抹去,宫中传出旨意,陛下不日亲临阳城赔罪!” 饶是苏灵萱早已决定埋葬对苏北恒的感情,但这个消息,还是惊住了她。 苏灵萱从桌后站起,来回踱步,她第一反应便是此事不对劲。 以苏北恒对世家的提防忌惮,做出这样的决定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苏父大步踏入,他看向苏灵萱,眼里含着一抹复杂和担忧。 “灵萱,京中来了人。” 苏灵萱随着苏父前去正厅,刚踏进门,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于逢上前跪下:“贵妃娘娘。” 苏灵萱侧身避开他的礼,冷淡道:“于公公莫要折煞我,如今的我是苏家人,与贵妃毫无关系。” 于逢脸色一僵,想起苏北恒的吩咐,从善如流道:“苏姑娘,陛下明日便到阳城,想与您见上一面。” 苏灵萱沉默片刻,道:“只有此事?” 于逢点了点头。 他没敢说,苏北恒从苏家回宫之后,整个人便神思不属,不过几天,便瘦了一大圈,向来健壮的九五之尊,竟突发咳血之症…… 苏灵萱淡声开口:“要见可以,地点由我来定。” “自当如此。”于逢得了准信,躬身告退。 苏父看向苏灵萱,皱眉道:“灵萱,你怎么就答应了?” “我与他之间,总该有个了断,他的手段您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不能因为我,让各大世家再度陷入困境。” 苏父叹息一声,世家沿袭百年,旁人只看到其中的荣华富贵,却不知身处其中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离阳城三百里开外,苏北恒接过于逢的飞鸽传书,他看着那纸条,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苏灵萱答应了。 这几日,他总是睡得不安稳,可越临近阳城,他的心便越沉。 苏北恒心里清楚,他或许早就失去了苏灵萱。 他这么一想,心里突然又有了一丝揪痛,止不住咳嗽起来。 他用手帕捂住口鼻,放下时,上面的嫣红之色触目惊心。 苏北恒面色淡淡的将手帕收了回去,那上面,绣着一株腊梅。 出自苏灵萱之手。 路途遥远的让人疲惫,苏北恒靠着马车缓缓睡了过去。 可他却做了一个梦。 第42章 梦中,拓拔野依旧造反,却直直打到了京城,而他自己与苏灵萱并肩而立,不远处,便是一脸惊慌的林映竹。 梦中的苏北恒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梦中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到了林映竹身边,将她护在怀中。 他看着因为自己的离去不敢置信的苏灵萱怔怔站在那里,顷刻红了眼眶。 他看着自己毫不犹豫的下令,将叛军射杀。 禁卫军统领问他:“陛下,那娘娘怎么办?” “一并射杀!不留活口!” 苏北恒猛然睁开了眼,梦境中的厮杀,苏灵萱温热的血液再真实不过。 他抚上胸口,掌心下的跳动带着惶恐的剧烈。 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隐隐中,有个声音却在耳边回荡:“若不是苏灵萱自己撞上了刀口,你可曾想过救她?” 苏北恒意识到这一点时,瞳孔骤缩。 他弓起身子,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一日后,马车外有人禀报:“陛下,阳城到了。” 苏北恒撩开车窗的帘子,看着那道厚重的城墙,眼里划过一丝痛意。 他下了马车,看向城门处。 “你们在此筑寨扎营,让大将军去跟阳城将领交涉,记住不可起冲突。” 苏北恒说完,便见于逢从城门处冲出来,他漆黑的眼眸闪过一道光。 “陛下,苏姑娘安排好了地方,但说了,只许陛下一人入城。” 苏北恒因着他的称呼微微一愣,随即道:“好。” 一旁将领想要劝阻,可苏北恒不管不顾,径直走向了城门口。 那背影,无端透出一股孤注一掷来。 城内,天香阁。 苏灵萱带着吟霜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这时,木质的楼梯传来有人上行的脚步声,苏灵萱心脏微微一紧,还是转过头去。 苏北恒此时,也刚好踏上最后一节阶梯。 四目相对。 苏灵萱因着苏北恒苍白憔悴的脸色,怔愣一瞬。 而苏北恒看着苏灵萱淡然如水的气质,也是一顿。 片刻后,苏北恒率先开口:“欢欢,你变了。” 苏灵萱笑的温柔似水,眸色却冰冷:“是吗?可能是不做你的贵妃后,我确实开心了许多。” 苏北恒并未因她的讽刺而动怒,他走到苏灵萱面前坐下,轻声道:“如此甚好。” 苏灵萱抿了抿唇,一语不发。 苏北恒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看向一旁的吟霜:“我让于逢下去,你也让她暂时离开,可好?” 这是第一次,苏北恒以‘我’自称。 苏灵萱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答应下来。 茶楼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北恒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声音缓缓:“我做了个梦,梦到了今生未曾发生之事。” 苏灵萱整个人一震。 “梦中,我亲手让你陷入绝境,”苏北恒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脆弱至极的期盼,“欢欢,那不是真的,是不是?” 长久的沉默,苏北恒固执的看着苏灵萱,只是眼里的光几欲破灭。 就在他即将撑不住时,苏灵萱红唇轻启:“是真的。” “你抱着林映竹离我远去,任我怎么喊都无动于衷,而那箭矢直直射入我胸口,痛不欲生。” “苏北恒,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我却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可惜这一世,我唯一能改变的,是主动赴死。” 第43章 苏北恒放在桌下的手猛然握紧。 苏灵萱站起身来,朝他躬身行礼:“多谢陛下愿意不再针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