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身剧烈的摇晃,宋窈下意识护住肚子,腹中一阵剧痛袭来,她眼前漆黑一片,脸色当即白了下去。 一道冷淡的嗓音沉沉响起,像夏日的冰,猝不及防撞入耳朵里: “闹市纵马,按律鞭笞五十。” 宋窈怀疑自己痛迷糊了,竟然听到了容玠的声音。 第104章 我守着你 马车外,张太守看到街道上混乱的场景,脸色一阵尴尬。 天知道这位新科状元郎为什么突然来了云京! 他一开始还挺高兴,虽然他身为太守,正三品官,用不着自降身份去讨好一个六品修撰。 可这位状元郎不一样啊! 人家年纪轻轻就入了翰林,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而他再怎么政绩突出,这辈子也就是个太守,再无往上升迁的可能了,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和这位新科状元交好,绝对是十分明智的举动! 他刚才还在和人家吹嘘,云京在他的治理下多么繁荣昌盛,治安多么好,转眼一个纵马犯便冲了出来,啪啪打他的脸! 那新科状元见到这一幕,面色冷淡,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盯着那明显吃醉了酒的纨绔子弟,眼眸讥讽,语调森凉:“当街纵马,按律鞭笞五十。” 若是在他当年治理下的盛京,敢在闹市纵马,五十板子都是轻了。 张太守脸皮发烫,心里一阵窝火,朝着旁边的护卫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容大人的话吗?还不快去把那个蠢货给本官拿下!” 他话音刚落下,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骇了他一跳—— “夫人,您撑住啊!奴婢给您寻大夫来!” 容玠也被这道声音惊扰,皱着眉望过去,一个哭的满脸是泪的丫头急匆匆冲了出来,他微眯着眼正思忖着这丫头仿佛有些眼熟,就见她抬眼望过来,瞪着眼睛脱口而出: “登徒子?!” “……” 容玠脸色陡然漆黑,瞬间想起了这人在哪儿见过。 毕竟那是他生平头一回被人骂登徒浪子,很难不让他印象深刻。 登徒子? 容修撰? 好大一口瓜! 张太守傻眼了,很快反应过来,斥了一句:“放肆!此乃新科状元郎,也是你能肆意诋毁的?!” 不小心得知了这么大个惊天秘密,万一这容玠小心眼,回头升迁了给他穿小鞋怎么办? 谷雨顾不了那么多,猛地朝地上一跪,眼泪朦胧满是恳切:“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她动了胎气,要生产了!” 容玠下意识看了眼马车的方向,眼前浮现过一张带笑的脸,他平日并非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不知为何今日心下却有些古怪地不安。 许是因为冬日里那碗腊八粥,是他接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容相大人百年难得一遇的恻隐之心发作。 没犹豫太久,他当机立断道:“我来驾车,你指路去最近的医馆!” 张太守愣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 不是,怎么搞得好像是他的孩子要出生一样? 这个容大人,看着面冷,心肠还怪好的嘞。 容玠让谷雨上马车,自己也翻身上去,将原本的车夫撵了下来,一边挥动马鞭赶马,偏头问道:“夫人可还撑得住?” 隔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尚可,多谢……大人。” 她的嗓音带着隐忍的颤意,必定是痛到了极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的极为艰难。 不知为何,容玠听着这声音,心里莫名竟有些窒闷。 他加快了驾车的速度,又力求跑的稳些,沉着嗓子出声:“夫人再坚持一下。” “……好。” 宋窈睁着涣散的眼眸,额角布满细密冷汗,茫然地想: 竟然真的是容玠? 他怎么会突然来云京? 她来不及深思,阵痛卷土重来,很快侵占了她的思绪。 很快到了医馆,马车停下来。 谷雨正犹豫着怎么把宋窈抬出去,她一个人的力气到底有限,车夫又被那人给赶跑了。 就在这时,车帘猛地被从外掀开,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挡在宋窈身前:“你干什么?!” 容玠脸色冰冷,睨了她一眼:“不想你家夫人出事就让开!” 谷雨洞悉了他的意图,到底知道轻重缓急,忙让了开,露出她身后的人。 容玠抬眼瞧过去,那女子和上次相比丰腴了些,肚子大的吓人,最令人揪心的还是她惨白的脸,明明痛的都意识不清了,还死死咬着唇没有吭声。 这副倔强的模样无端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女子睁眼看过来,眼眸闪过恍惚,额发都被冷汗浸湿,唇角无声张阖两下,容玠俯身上前,道了一声“得罪”,小心翼翼将人抱了起来。 他下了马车,抬脚往医馆走。 大夫也是有经验的,见到这一幕连忙将人往里面引:“哎哟,快快,这边来。” 容玠把宋窈放到榻上,正欲直起身子,衣角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紧紧攥住。 “……” 他愣了一下,抬眼望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静静看着他,眼里有痛楚,有隐忍,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情绪,交织成一片,很是复杂。 他一向冷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经意碰撞了一下。 喉尖轻轻滚了滚,容玠鬼使神差安抚似的瞧了她一眼:“放心,我……在外面守着。” 宋窈骤然松了手,有些尴尬地别开眼,事实上她只是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东西缓解一下疼痛,没想到容玠会这么说。 毕竟他从来不是热心肠的人,能送她来医馆已是不易,如今还要……守着她生产? 宋窈觉得她可能是疼痛过度产生了幻听。 等到那抹身影消失在门口,她终于没忍住,一声痛呼从嘴里溢出。 生孩子可比挨板子疼太多了! 容玠脚步微顿,眼里闪过复杂之色,默默走远了些。 这妇人,还挺要面子。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反应,脸色隐隐发沉,今日这是怎么了? 屡屡在一个陌生女子身上破例,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在产房外守着妇人生产! 而且这人,还和他半分关系都没有。 心口忽地传来一阵疼痛,容玠眉头紧蹙,面色有些难看。 心疾竟然在这时候发作了? 龙二刚忙完生意,得知了消息匆匆寻了过来,刚到门口,就看见一尊煞神站在那儿,顿时心下大骇! 容玠? 他怎么在这儿?! 他已经发现宋窈了? 龙二脸色凝重上前,容玠阴郁地抬眼看过来,谨慎的他脚步立马顿在原地。 却听容玠语气阴沉:“你就是那妇人的丈夫?” 啊? 龙二懵了懵,立时反应过来,看来宋窈的身份还未暴露。 他顿时放了心,理直气壮地嗯了一声:“没错,就是……” “我”字还没出口,生风的拳头迎面朝他脸上砸了过来。 “……” 龙二:??? 第105章 生产 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龙二捂着眼睛懵了,甚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容玠认出了自己! 可不应该啊! 真要认出来他还能问出他是不是宋窈丈夫这种话? 龙二忍着怒火,面皮紧绷,粗声粗气质问:“你为什么打我?” “打你,不应该吗?”容玠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那温文尔雅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才打人的是他。 他眸光幽冷,含着冰凉的讥诮,“自己的妻子即将生产,这样重要的时刻,你居然不陪在她身边?” 上次在酒楼也是这妇人只身一人,身边只有个丫鬟。 这次更是如此,眼看着即将临盆,这做夫君的也不陪伴在左右,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他打的算轻了。 容玠目光轻鄙由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眼,口吻刻薄:“你这样的人,简直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父!” 龙二的脸黑了又红,红了又青:“…………” 不是,容玠你有病吧? 这话换任何一个人说都正常。 可从你嘴里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你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龙二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忍辱负重从牙缝里挤出:“你说得对!是我的错!” 容玠轻飘飘斜他一眼,哼笑一声:“知道自己错了,还不算无可救药。” 龙二将脸憋的涨红:“……” 他忍! 他倒要看看,将来容玠要是知道了真相,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这些话他先记下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回头直接扔他脸上! 容玠有些奇怪地瞧了眼龙二,眼微狭,眼底掠过一抹审视,总觉得这人声音有些……似曾相识。 不是每个人都有宋窈那伪声技能的。 龙二也察觉到这一点,故意一脸焦急朝里张望,不再随意出声。 当然,这焦急也不全是装的,里面的动静听上去着实有些吓人。 他是知道宋窈有多能忍的,连她都受不了惨叫成这样,可想而知会有多疼! 容玠也被这动静转移了注意力,眉头紧拧,低眸沉思。 都说妇人生产如同过鬼门关,他从前还不觉得,如今倒真有几分体会。 最磨人的是偏偏这时发作的心疾,每一声惨叫都好似落在他心尖上,伴随着她的声音,他的心口也跟着一阵绞痛。 好像,要让他……跟着她一并疼似的。 容玠手抚着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