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的时间,可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13 我承认,我喜欢闻朝。 至于那份想要补偿的心理是什么时候变质成喜欢的,已经追溯不到源头了。 但那时对我来说明知没有结果的事,只能选择压制,直到六年后,等来春风,瞬间蔓延。 那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工作忙要加班为由,很少与他见面,和他的关系维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他连续三天出现在我的会诊室。 我有些无奈地告诉他: 「闻朝,你不用每天都来。」 他有些执拗又认真地说:ȳž 「我挂号排队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每天都来看病的,不严重。」 他沉默了一瞬,低下去的声音里像是带着百般克制: 「其实我不是来看病的……」 话说一半,珍室里突然冲进来一个凶恶的持刀男子。 我记得他,是前不久家暴妻子,致使妻子服药自尽,送来医院抢救无效后死亡,他便一直觉得是医生害死了他的妻子。 就像此刻,他情绪激动地举着刀,对着我恶狠狠道: 「是你害死了我老婆!!」 后来,在一片混乱中,男人被制服,闻朝为保护我被刀划伤。 伤口在肩后,缝了十针。 我站在病床前,望着脸色有些苍白的他,鼻尖忽然一酸,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不正常的哑: 「对不起……」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总是让他因为我受伤。 住院半个月后,我开车送他回家的路上,委婉地建议: 「我给你请个男护工吧,不然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他单手握着手机打字,闻言手指突然顿住,偏头问我: 「误会什么?」 车内一时间陷入沉默,有风从窗外吹进来,他额前的碎发随风拂动,在我平静的新湖荡起浅浅涟漪。 手指握紧方向盘,我目视前方,没再说话。 最后,在他拒绝让陌生人进门照顾的情况下,我负起了应该负的责任。 但实际上他也并不需要太多照顾,我只是在每天早上去上班前,提前准备一份午饭,和他吃完早餐后去上班,晚上回来再一起吃晚饭。 时间长了,我心底渐渐萌生出一股怪异感。 有天晚上我因为推辞不掉的同事生日聚会,提前打电话给他,要晚点回去。 后来我的车突然抛锚,一位顺路的男同事将我送到小区楼下。 开门的瞬间,一股酸酸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我看见闻朝正坐在餐桌前戳着碗里的食物,于是问他: 「你在吃什么?」 他神色坦然,语气正常: 「闻不出来吗?在吃醋。」 我:「……」 走到桌前看了眼,是他点的一份水饺外卖,面前的小蝶里是倒得满满的醋。 我重新给他下了碗面条,打开窗户透气,并提醒他: 「下次别这样吃了,醋味太大了。」 他垂眸默默吃面不说话。 第二天,他的同事来看望他,是之前问他有没有心上人的那个老师。 刻意遗忘的事实重新浮现水面—— 闻朝……有喜欢的人。 我不知道那个老师对他说了些什么,让闻朝的情绪有了几分变化。 继而我又懊恼自己对他太关注了。 于是,当天晚上吃饭时我对他说: 「你的伤口快好了。」 他看了我一眼,点头「嗯」了声。 吃完饭后,我有些沉默地进浴室帮他放好温水,习惯性提醒他别碰到伤口,结果出去时脚底一滑就要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我被他拉进怀里。 剧烈的心跳声让我一时分不清是谁的。 缓了几秒后,我要起身,却被他紧紧扣住腰,半分不能移动。 浴室里雾气缭绕,肢体接触的地方像是逐渐升起一团火。 他低眉望着我,神色与往日有些不同,眼里像是翻涌着什么,声音低沉又沙哑: 「于恩……我得坦白一件事。」 「……什么?」 「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脑海一团乱麻,越来越燥热的气息将我所有的理性烧成一团灰烬,我下意识说出那天听见的对话,别人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他明明说了嗯。 下一秒,他扣着我的腰转身将我压在洗手台前,空出一只手,在蒙了一层雾气的镜面一笔一划写了个字: 「是……恩。」 14 和闻朝在一起后不久,我问出了一个在心里藏了很久很久的疑惑。 为什么他在国外的六年从来没有联系过我。 当时他正在沙发上看物理杂志刊,闻言将我整个人捞进他怀里,淡淡的苦柚香从他身上传来,我听见他低哑的嗓音: 「我害怕。」 没等我说话,他抱着我继续说: 「害怕自己变成残废配不上你。」 「害怕一旦联系就会想要更多。」 「更害怕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短暂呼吸的间隙,心底泛起一股酸楚,眼角有些酸涩,我回抱住他,满是感动地说出一句: 「闻朝,你真的很厉害。」 可以从那么艰难的路上走到我面前。 安静了一瞬,他的手顺着我的腰线往下,低笑了声,轻缓着声音问我: 「我还有更厉害的,于医生要不要见识见识?」 我:「……」 温情的氛围霎时被破坏。 后来关于这个问题,闻朝一直身体力行地向我证明着,并且会卡在一半问我厉不厉害。 我从没有回答过。 他也从没有罢休过。 第一次被闻朝带去见他的父母,是在我们相恋的半年后,望着墓碑上的女人,我有些意外。 那是个很美丽温婉的女子,但最后却被病痛折磨地不成人样。 她死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 我的母亲,就是她的主治医师。 高三那年,我每次去医院找我妈时,都会见到一位阿姨,有时候没在办公室看见我妈,我就在她的病房等着。 次数多了,就和她慢慢熟悉起来。 我给她切水果,为她叠千纸鹤,陪她聊天。 直到高考前夕,她去世了。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重大疾病和死亡,莫名理解了为了医院的工作没时间陪我的父母,填志愿时选择了从前最讨厌的医学专业。 可惜当初以为只有癌症治不好,想努力找到办法,学医之后才发现,能完全治好的病没几个。 我更没想到,她是闻朝的母亲。 回去的路上,我靠在车窗边望着飞速划过的草木,低声说: 「闻朝,其实,我在很久很久之前见过你的妈妈。」 他很平静地开口: 「嗯,我知道。」 心下一动,我猜想可能是他那时见过我。 再次见到卫泽是在半年后的一天傍晚。 闻朝发来消息说「十分钟后到」,我换了衣服准备下班,然后在电梯里遇见了神色苍白、身形削瘦的卫泽。 只有我们两个人。 沉默的间隙,电梯到达一楼,我径直超前走去,胳膊却突然被拉住,他低眉问我: 「于恩,可以聊聊吗?」 我蹙眉挣脱出他的束缚,冷冷开口: 「卫泽,别浪费彼此时间了。」 他似是猜到了我的回答,自嘲般笑了笑,说: 「你可能不相信,在命运的另一条轨迹上,我们曾在一起过六年……」 懒得搭理他,我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他低下去的声音: 「可惜,我对你不好,把你弄丢了。」 脚步微顿,我继续朝前走。 医院外的花坛旁,闻朝正在那里等我,落日余晖下,我莫名想起当初学生家长第二次请我们吃饭时,我先一步到达地点,感谢家长前一次对我受伤进医院的关心。 闻言她却疑惑地说了句: 「我并没有让小闻去看望你啊,只是随口说了下你没来的原因,后来他就说学校有事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吗? 手指被牵住,思绪被中断,他勾起一缕我被晚风吹乱的长发别在耳后。 我搂住他的胳膊,微微倚靠在他身侧,满心欢喜愉悦地说: 「闻朝,起风了。」 番外——闻朝 网友说的没错,我孑然一身,死我一个总比毁掉那么多家庭要好。 其实我也并没有那么高尚,贪生怕死是人的天性,但如果局中有我在乎的人,我愿意以我死,换她生。 爆炸后再恢复意识,我被困在了一座墓园里。 起初每逢我的忌日,那些被我救下的人和一些网友都会来,我听的最多的就是感谢和夸赞我死得有价值的话。 后来再来的就只有于恩了。 她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只是将花放在墓碑前, 打扫一下周围的地面,然后默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