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打断侍卫: “本王去拜佛散散晦气,大好的日子,我不想再听见有关她的任何事!" 我只能又跟着他到了镇国寺。 听着阵阵庄严梵音,静静看着端坐莲台的佛像,我不解。 佛祖,人死后不该一了百了么?为何让我这一缕孤魂留在这世上? 待上完香,他不知为何却没有离开, 本在一旁闭眼打坐的住持,缓缓睁眼问道:“王爷,可是在等什么人?" 我也回神看过去,心口莫名揪紧。 他愣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弧度, 沉声道:“请住持转告我那王妃,十五日后记得准时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却瞥见住持那双澄澈通达的眼眸看向了我。 面容慈悲的住持双手合十,轻轻叹息道: “尘归尘,土归土,施主莫再牵挂,早登极乐。” 我心口猛然一颤,就要上前:“大师,您看得见我?" “阿弥陀佛,执念散尽,方能涅槃。” 但不等我再问,眼前白光一闪,我再次回到身边。 很快,就到了他大婚那日。 他的迎亲队伍声势浩大,比之当年我入府,不知热闹几凡。 一身喜服的他骑于高大白马之上,修眉凤目,芝兰玉树。 我抬眸看着,心里却只剩一片麻木, 花轿行到一半,突然有激动兴奋的声音遥遥传来。 “姜家军大胜归来了!快去城门口迎接!" 这喜讯迅速在百姓间传播,越来越大的声音逐渐盖住他迎亲的唢呐声。 我一震,耳边似有军中的哀歌响起,无数阵亡的同袍面容划过她眼前。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铜铃声响起,一滴眼泪划过我颊边。 将士们!我们回家了! 随着这念头一起,我的魂体逐渐消散化为虚无前,我好似看见了我的棺木,送葬的队伍正好和他迎亲的队伍撞了个正着...... ——— 姜语烟死了。 死在满是硝烟的战场上,死于楚国与羌国的最后一战。 远处传来将士们撕心裂肺的呼喊:“将军,姜将军,我们胜了……” 楚国大捷,黎明将现。 姜语烟躺在死人堆里,心脏被利箭洞穿,鼻尖尽是血腥气弥漫。 她倾尽全力保全了姜家的世代忠魂之名。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看着落下来的雪花,脑海里骤然闪过谢廷渊的脸。 你自由了,谢廷渊。 一滴清泪划过颊边,姜语烟的世界陷入无边黑暗。 她以为自己会去阴曹地府,但再次清醒,姜语烟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永安王府。 她站在王府熟悉的回廊下,看着院中梨花树下身着雪白锦袍的男子,不敢置信。 那样英俊锋利的眉眼,那样熟悉的冷淡神情。 震惊之下,她讷讷唤了一声:“谢廷渊……” 但无人回应。 这时,谢廷渊的贴身侍卫卢风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走来,却对姜语烟视而不见。 姜语烟伸手一拦,卢风却径直穿过她的掌心走过去。 她怔愣着抬起自己的手。 这算什么?阴魂不散吗? 卢风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王爷,边疆传来捷报,姜家军连胜,只待最后一战夺回云鹫城就可班师回朝!” 闻言,姜语烟倏然回神。 最后一战已经结束,云鹫城到楚国都城就算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得半月才能抵达。 看来,谢廷渊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姜语烟看着那张几乎刻进她骨血的冷峻脸庞,心中满是苦涩酸楚,嘴边却泛出自嘲笑意。 “谢廷渊,你若知晓我死了,一定会很开心。” 毕竟,是因为她的存在,谢廷渊才娶不了苏清荷。 三年前,她的哥哥,楚国战神姜靖用赫赫战功和一双残废的腿向皇上求来了她和谢廷渊的婚约。 皇上赐婚,就算贵为王爷亦无法拒绝,为此,谢廷渊恨透了她。 想到哥哥姜靖,姜语烟便急匆匆往院外走去。 只是刚走出院落,一道白光闪过,姜语烟竟再次回到谢廷渊身边! 不死心的尝试多次后,姜语烟终于发现,她没办法离开谢廷渊身边三丈之内。 站在谢廷渊三步之外,姜语烟苦笑出声:“谢廷渊,活着你逃不过我,死了也是如此,也算委屈你了……” 那边,卢风又道:“王妃上镇国寺为姜家军祈福已经三月未归,王爷您真不去接她么?” 姜语烟闻言一怔。 三月前楚羌两国再次开战,楚国节节败退,唯有与羌国世代作战的姜家军能克敌。 姜靖不良于行,姜语烟代兄出征却因永安王妃的身份不便大张旗鼓,便假称去镇国寺祈福。 故此除了皇上和兄长,无人知她已随军出征,包括她的丈夫谢廷渊。 此刻,她清晰地看到谢廷渊眼中寒意凌然:“她要是诚心祈福,不若一世长伴青灯佛前,少来我面前碍眼。” 姜语烟黑白分明的眼中先是出现一丝茫然,随即漾起一个悲凉的笑:“你放心,再也不会碍眼了。” 卢风低头掩去对王妃的怜悯,轻声回道:“按照您的吩咐,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过目。” 谢廷渊一甩衣袍往外走去。 姜语烟跟在他身后,推开院门那一刻,她完全愣在原地。 只见各种各种珍稀的珠宝奇珍随眼可见地摆了满地,阵仗惊人! 而谢廷渊的话更是如雷般劈在她心上:“本王明日就亲自去苏家下聘,我要以正妃之礼,迎娶清荷!” 第2章 姜语烟心头疼痛难忍。 谢廷渊,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吗? 她看着查看聘礼的男人,蓦地想起当初谢廷渊迎娶自己时,甚至都没有到姜家迎亲…… 姜语烟唇边溢出一个苦涩又嘲讽的笑。 翌日,盛京城内最繁华的朱雀街。 谢廷渊领了人马浩浩汤汤前往苏家下聘,走到半路却被一眉眼英气的女子拦住。 ——正是姜语烟的手帕交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夏英。 夏英面容冰冷,声音十分愤怒:“谢廷渊,你不能这样对阿晚?” 谢廷渊冷眼睨她,不耐道:“姜语烟让你来的?身在佛门净地还一心二用关注着我,本王真是好生荣幸。” 夏英沉默一会,反驳道:“语烟一心祈福闭门不见我,还不知晓此事。” “不知晓?”谢廷渊冷笑,“姜语烟这么会演,不入梨园戏台真是可惜。” 夏英霎时白了脸:“你怎么可将阿晚和伶人作比?” 身后,一抹无人可见的幽魂叹息一声。 她只怕自己在谢廷渊心里甚至比不上伶人。 夏英仍不甘心好友遭受这样的屈辱,咬唇道:“姜家为我朝鞠躬尽瘁,世代忠魂,你这样对阿晚……” 话未说完,谢廷渊冷冷打断:“可笑,真正的忠魂应该刻在碑上,姜语烟要拿姜家在我面前做大旗,就等她的名字也刻在碑上再说吧!” 姜语烟望着谢廷渊冷漠而讥诮的神情,巨大的不可言说的悲哀萦绕全身。 夏英亦不可置信的看向谢廷渊。 谢廷渊不想再理会夏英,一拉缰绳欲走。 夏英咬牙挡在马前:“不行!你若今日敢去苏家下聘,我便到皇上面前告上一状,看你待如何?!” 夏英父亲亦是朝中重臣,又是家中掌上明珠一般的存在,自是有几分气性。 一旁看着的姜语烟心中一暖,低喃道:“英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