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搭在额上,阖着眼,浑身都像是浸泡在浓烈的酒味里。 余烟后知后觉,口腔里泛着苦味,嘴角想牵出一点笑,眼睫却不可控的颤抖。 连脚步的挪动,都变得小心翼翼。 比起他醉糊涂后的荒唐,还不如当成她的错觉。 …… 但玫金色袖扣异常扎眼,外圈是齿轮状,中间镶嵌机芯珐琅图案,十多粒彩钻点缀,泛着冷光。 余烟只觉眼角胀痛,每一丝暗涌的光彩,都在讥笑她的贪婪。 她不死心地轻碰,那触感又让她飞快缩回手。 手肘带倒桌上酒瓶,发生呯呯哐哐的声音。她有一瞬慌乱,胡乱去扶,裴燃却没有清醒的征兆。 余烟本该立马离开,一切淹没于无言。 但或许她也醉了,也有情难自禁的时候,她又半伏着身子,凑近,手停在他冷峻的面颊前,悬浮着描摹他脸部的起伏,比几年前更利落了。 说起来,从前两人交集那样短暂,对他的了解也不很多,且如今他也不大相同,但似乎无论隔多久,她还是会被这人的一切所吸引。 真是要命的、可耻的、压抑的痴妄啊。 她面颊重又滚烫,耳边几缕散发落了下来。 …… 程秉言出来寻人,意外看到余烟还挺高兴,但当他跟在后头,追赶到门口时,他整个面色变得非常怪异。 周正的五官有一瞬扭曲,落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 而后怒气涌上头,使他双目染红。 他下颚紧绷,喉头吞咽,面子里子都像被人狠狠踩踏而过。 简直下一刻就要冲进去,但他仓惶离开。 …… 再回到饭局时,李哲领了几位总监,显然等得不是他程秉言,裴燃没回,就好似谈不动事。 “燃哥呢。”没见着身后大树,李哲明显不满,“你小子不太对劲,成心诓我呢。” 岑浩一直也在,忙于张罗,打着圆场,“我们言少酒量也很好哇,要不先陪着喝。让我再去找找燃哥,总不是在这附近。” 李哲面色缓和,故意指了指面前一排酒,“那言少可得喝个够。” “喝个屁。”程秉言就跟掉了魂,被李哲一激,无由来怒火攻击,“都他妈滚蛋。” 这还不算,满桌子好酒好菜,被他一把掀得干净。 岑浩都吓怂了,这家伙是有点武力值的,曾被他爸塞进部队两年,他生怕又干起架,急忙去拉他。 李哲几次三番被他下面子,饶是再圆滑,也有点怒火难消。 但目光扫过裴燃,这人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一片狼藉之中,他揉着发胀的头,并没什么表示,只是薄唇微抿。 “又闹什么。” “先散了吧。” 后一句是朝李哲说的,李哲忍了又忍,到底恭敬地,带着他的人离开。 程秉言仍不甘心,恨恨道,“爷不奉陪了,总行吧。” 说完也不应裴燃的话,踢开眼前的障碍物,大跨步出门。岑浩连他衣角都没挨到,边追边嘴里啐叨,“言少,消消气,发这么大火干嘛?” “你胆子肥了啊,刚又不是李哲那厮,是燃哥啊。” 第42章 羞辱 再说起这次相亲,男方受了怠慢,自然没后文。 余烟并没松动或气馁,如同应付公事般,频繁和不同人士会面。 钟愫原本不知道,后来从她外出晚归情形,敏感猜到,不免抱怨。 “怎么不告诉妈一声,也好给你张罗。” “先前你不愿意,光王阿姨那边,就有不少年轻后辈呢,还有你渊叔,他见多识广,也能帮你把把关。” 渊叔指乔成渊,她母亲对乔家人有天然好感,余烟却敬谢不敏,和这人也只见过几面。 钟愫性子软,在乔家又不受尊重,时常被言语刁难,这种情况,乔成渊会站出来说几句话。他应了自家大哥临终嘱托,对她们始终客气有礼,这已经算是好印象,但余烟并没觉得有多亲近。 只是她母亲言语间,显出十分信任,未免对这人过分依赖。 “妈,别总麻烦旁人。您放心,碰上合适的,两边家长总得见面,您不用急,没想瞒着。” 但余烟不想叫她现在插手。 钟愫未免对她期望过高,或许做父母的都有这个通病,总觉得她至少该配个相当体面的家世门第。 这种盲目,未免拎不清,平白叫人羞辱。 余烟先前吃过教训,不下一回,全咽在肚子里,没和钟愫多说,只是再从她母亲口中听到相亲,会习惯性反感。 “哦哦哦好,那可一定让妈好好瞧瞧。” 钟愫口头答应,转头仍张罗,余烟隔着房间,偶尔听到她讲电话。 余烟想生气,又怕张嘴伤人,忍了下去。到了周末,钟愫果然催她出门。 “女儿,这都约好了呢,你就去见一见吧。宋先生和你还是校友呢。这都是缘分。” 余烟还要磨蹭,被她母亲催了又催。 - 京大的招牌,当真好用。 余烟没想到,她母亲为了把她往上推销,竟包装得这样光彩。 “公务太忙,请见谅,从市政楼那边过来,堵车得厉害。”宋先生因迟到道歉,话语中却透着优越感。 市政楼那带,不少白领凑巧在那附近商厦工作,都要吹嘘半天。 更何况这人担着某区财政局职务,生怕余烟不知他这重身份似的。 “嗯没事。” 他坐下后,见余烟冷淡也不恼,只是打量时,细而窄的眼睛,快合成一条缝。 “余小姐,老同学,真是你哇。竟没丁点儿变化。” 余烟一时迷茫,“抱歉,家里人可能没说清楚,我并没在京大毕业。宋先生,怕是认错了。” 对面直摇头,“唉京大文学系系花,自然不记得当年那些个无名小卒。” 被翻到过去,余烟面色微变,抬头又看了一眼。 宋先生五官紧凑,脸盘子大,和她年纪相当,却有股富态,余烟仍是完全没有印象。 “如果是叙旧,恐怕不能够,我对宋先生,实在没有任何印象。不如今天就到这里——” 余烟回避,宋先生却不吐不快。 “啧这股傲气也一点没变,说起来,余小姐,当年退学,倒十分惋惜。”他嘴里惋惜,细长的眼却透着玩味和轻视,“当年和乔云池那出,还真是勇气可嘉轰轰烈烈啊,令人印象深刻。” 那时她刚踏入心仪学府,人生顺遂难免傲慢,背地里小有议论。 直到闹出丑闻,被狠狠踩进泥地。 “乔云池不是回国了,你和他真断得干净?不会是赌气才出来相亲吧。” “毕竟余小姐当年勇敢追求不得,在学生公寓里闹得艳闻满天飞,乔云池应该很感动才是。” 感动?呵。乔云池颠倒黑白的伎俩,哪怕到今天也如出一辙。 这话显然已经戳伤不到她自尊,好似有了免疫。 但在昔日,她曾因为这些谣言负累不已,成日成夜挣脱不开,甚至选择逃避,如今想想,最先竟是觉得不划算。 她还是真是现实啊。这也是年纪增长带来心境的最大变化。从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