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去多想,转身就要走。 打开书房门时,虞沁安郑重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关将军,中原便托付给你了。” 他脚步一顿。 听见虞沁安又说:“中原的万千黎民百姓也托付给你了。” 关蓦之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异样。 但他随即迈开脚,大步离开。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虞沁安才猛然趴向床头,吐出一口血来! 再醒来时。 铱驊 虞沁安睁眼便瞧见玄清坐在床边。 她张了张嘴,嗓音暗哑:“你怎么在这里?” 玄清对上她不甚清明的眼,哑声开口:“你的酒忘在了寺里,你说过,你一定要喝完它。” “是吗?”虞沁安撑着床沿想要起身,又是一阵猛地咳嗽,身形不稳。 这一次,玄清伸手扶住了她。 只为一人,跋涉千山。 出家人本该看破红尘与生死,可听闻虞沁安随军出征,他却瞬间乱了心神。 佛渡世人,却难以自渡。 玄清攥紧佛珠:“虞沁安,你快死了。” 虞沁安咳出喉间血,却是露出一个轻松笑容:“这不是你我早就知道的事?” 玄清沉默半响,无法压制声音中的低沉:“我后悔帮你渡毒了。” 虞沁安诧异无比,声音淡然却坚定:“玄清,中原可以没有长公主,却不能没有大将军。” 三日后,关蓦之正式率军出击。 虞沁安留守庆城,临行前。 虞沁安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是本宫赠与将军的出征之礼。” 关蓦之猛然抬头,眸色凌厉:“公主这是何意。” 虞沁安静静的看着他,将和离书往前递了递。 “本宫以此书,祝将军大胜归来。” 第10章 和离书最终没被关蓦之接过。 大战在即,虞沁安怔愣着看着他起身上马。 大军离去,城门口,虞沁安撑不住往后一倒,‘和离书’被她口中鲜血染红。 …… 半月后,前线捷报传来。 关蓦之率军连夺三城,军心大振。 虞沁安看着得胜的消息,开了玄清带来的‘醉春风’。 石桌上,一坛酒,两只盅。 虞沁安端起酒盅,却不似以往一饮而尽,而是慢慢抿着。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玄清,其实本宫并不好酒。” 玄清轻声道:“我知道。” “只是这毒发作起来实在难熬,只有醉了,才不会那么疼。” “我知道。” 虞沁安整个人都显得松快:“我很高兴,我很快就不会痛了。” “等彻底打赢北境,到时,你就将那最后一坛‘醉春风’浇在我的坟前,叫我在下面和扶苍喝个痛快。” 这一日的醉春风,是虞沁安喝的最久的一坛酒。 宿醉一场,再醒来时,却是风云突变。 “长公主,北疆精兵朝庆州城来了!” 虞沁安瞳孔骤缩。 谁也没想到,在中原精兵长驱直入之时,北疆竟还敢分出兵力绕后偷袭! 片刻后,虞沁安登上城楼。 敌军十万,而庆州城内,满打满算不过一万将士! 守城将领语气急切:“长公主,所有将士已撤回城内,北疆蓄谋已久,就算关将军回援最快也要三日,此次庆州,怕是扛不住了!” “扛不住也要扛!”虞沁安眼中满是坚定,“身后满城妇孺,是谁的妻儿,谁的母亲!他们的命都压在我们身上!” 她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迅速发号施令: “快马加鞭给前线报信!” “城中所有将士立即准备守城器械,无论如何,守住庆州,等待援军!” “是!”4 …… 前线,关蓦之望向远方,只要攻破这座城,北疆便灭! 此时副将却冲进营帐:“将军,北疆兵分两路,庆州城外,大军压境!” 关蓦之心底一颤,猛然站起身来:“整顿兵马,立即回防!” 一旁的丁敏拉住他:“之哥哥,你要为了公主放弃为关家报仇吗?” 关蓦之甩开她的手:“仇我自然会报,但公主也不能有事!” 丁敏看着他冲出营帐,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 半月后,庆州城外横尸遍野,几乎弹尽粮绝。 虞沁安踏出城主府,瞬间愣住。 门前,守城将领单膝跪地:“庆州城已弹尽粮绝!挺不过今日了,属下派人掩护公主撤退!” 虞沁安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会留下来和你们一起。” 守城将领一愣。 虞沁安没多说:“将城中妇孺送出去,所有将士,随我去城楼!” 就在她要离去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公主!我们也去!” 虞沁安倏然回头。 只见长街之上,所有妇孺都拿走出门,拿着菜刀,锄头,所有能当武器的东西都被绑在了身上。 “公主!” “公主!” 她们咬着牙,红着眼:“让那些蛮子进来了,大家都是死!我们中原的女儿,死也要死得光彩!” 虞沁安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城门传来‘轰隆’一声。 北疆动用了攻城塔! 雷鸣般的声响瞬间传遍庆州城。 虞沁安刚着众人来到城楼,北疆首领策马前行,开口喊话:“打开城门,交出中原长公主,饶你们不死。” 虞沁安眼神一动:“只要交了人,你们便不屠城?” “我们北疆人,向来不屑说谎。” 虞沁安沉声开口:“你们退后一里,给我们一个时辰考虑。” 回到城楼下,玄清急切开口:“他们的话不可信,北疆人只想用公主作为筹码,如果真遂他们的意,中原危矣!” 虞沁安一字一顿:“但只有活着的长公主才是筹码,不是吗?” 虞沁安平静至极:“我是公主,绝不能死在敌军手中,更不能被敌军生擒,如今以身殉国,还能换满城百姓平安,更能激起我中原儿女的血性,有何不可?” 玄清和在场的将领被震住。 虞沁安朝他们笑了笑:“与诸位共战一场,已是幸事。” 随后,她衣袂翻飞,大步走向城门。 一个时辰后,虞沁安站在了北疆首领面前。 她微微仰头:“首领需谨遵诺言,名满天下的玄清大师可是见证!” 首领狞笑:“那是自然,来人,去把她……你做什么!” 他话刚落音,就见眼前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她带着狠烈与决然,将那抹寒意直直射入心口! …… 疾驰三日,离庆州城还有十里的关蓦之突然心中一痛,险些栽下马来。 “将军!” 关蓦之猛然捂住心口:“无事!” 这时,一匹马疾驰而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马背上摔下:“将军,庆州失守!” 关蓦之瞳孔一缩,急声问:“公主可有落入敌军之手?” 铱驊 “并未。” 关蓦之心里一松,却听那人哽咽:“公主说她绝不能被北疆生擒,更不可被北疆所杀。” “为了全城百姓平安,公主……以身殉国!” 关蓦之整个人瞬间僵住,手中长枪微微发颤。 下一刻,他挥动马鞭朝前冲去! 漆黑城墙已出现在眼前,关蓦之看向城门,瞳孔骤缩! 城楼之上,北疆旗帜飘扬! 城门之下,虞沁安胸膛赤红,被吊在半空! 第11章 关蓦之眼底瞬间泛起赤红。 他死死盯着那道半空中的身影,浑身感官都好似离他远去。 蓦的,他胸膛处涌起一股难言的闷痛,关蓦之从马背滚落,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虞沁安,你怎么会死?你怎么能死! 这时,副将也提前赶到了现场,见到不远处那道人影,也是一惊。 但还是先扶起了关蓦之:“将军,……节哀。” 关蓦之挥开他的手,突然道:“这一定是北疆人的计谋,一定是。” 副将一怔,随即眼眶泛红,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关蓦之豁然转身:“让大军就地扎营,明日一早,夺回庆州!” 副将急道:“将军,我军疲累,是否让他们休整一番才行攻城之事?” “不趁着北疆刚攻下庆州攻城,难道还要等到他们弄清楚城中布防,将庆州变成铁桶一块再去打吗?” 副将恍然,拱手正要朝后去,又听关蓦之道:“等等。” 副将回头,却见关蓦之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她知道北疆人的狡诈多变,一定不会将希望放在那个承诺上,你立刻联络城中暗线,看看百姓是否撤退完毕。” “若得到肯定答复,计划不变,若不是,那攻城之战我们便等等。” 副将领命而去。5 关蓦之再度将目光投向那道无声无息的身影,眼中难掩痛意,却又抱有一丝期待。 或许只是天色昏暗,北疆找了个跟虞沁安差不多的人来动摇他们的军心,那人脸都看不见,不一定是虞沁安…… 这么想着,他胸口的闷痛微微散去几分。 寒风簌簌,关蓦之就这么站在密林中,眼神时不时朝庆州城看去,以亮起的房屋来判断北疆对庆州城的掌控。 启明星升空,副将终于再度回来。 “将军,庆州城内百姓早在昨日午时就开始分批撤离,如今城中留着的百姓,不足百人。” 关蓦之眼中寒光一闪:“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攻城。” “是!” 关蓦之恍惚的看着庆州城的方向,直到丁敏走到他身边。 “将军,那是……长公主吗?” 丁敏纵然带着对虞沁安的恶意,此刻却也声音有些发颤。 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养尊处优的虞沁安,竟会做出如此壮烈之举。 为求百姓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