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他漫不经心地扫我一眼,说了句: 「笨。」 后来,我才知道,他以前上的都是国际学校。 17 岁时,父母意外身亡,给他留下一身的债务。 他退了昂贵的学校,去了我们隔壁的职高。 我问他为什么去职高,他说那儿逃课方便。 他晚上去酒吧驻唱,白天在电脑前替人打游戏当枪手。 上学成了副业,打工挣钱成了主业。 我总是想,如果没有遭遇家庭的变故,陈霁川会成为一个多么优秀的人。 或许,更是我遥不可及的存在吧。 我喜欢陈霁川。 十七八岁的少女心事,怕他知道,怕他不知道,又怕他假装不知道。 在这车水马龙的人间,这份喜欢藏在心里了很多年。 学校门口的路两旁种满了海棠树,春暖花开的季节,陈霁川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大,我总是跟在他身后。 一阵阵微风袭来,淡粉色的花瓣随风起舞。 一辆车飞快驶过,他下意识转身抓住我的手,将我护在身后。 那是他第一次牵我的手,他抬手摘掉落在我发间的海棠花瓣。 他没有松手,我任他牵着。 那条海棠花路一共三百二十一步,每一步心里都是忽明忽暗的雀跃。 喜欢他的心有如那辆飞驰而过的车。 「哟~老大交女朋友了~」 他的一个兄弟打量着我们,嘴里叼着根烟,眼神里满是戏谑: 「原来你喜欢这种的?」 「邻居。」 陈霁川眉心蹙了蹙,眸光一沉,瞥向那个男生: 「把烟掐了。」 他缓缓低头,低沉的声音荡在我耳边: 「送你回家还是跟我一起?」 我垂着眸子,紧紧抓着他的手,只闷声回他: 「不……不回家……」 他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些玩味和促狭: 「余笙,我真怕把你带坏了。」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陈霁川的世界。 他先是去了一个地下的台球厅,几个社会青年在那里赌球。 后是去了市区的一个酒吧,他抱着吉他坐在高脚椅上唱歌。 灯红酒绿,人声鼎沸,人人都在肆意地狂欢,释放着内心的压抑。 在一片吵闹昏暗的灯光下,我望着陈霁川的侧脸。 只觉得,那一刻,他好像,很孤独。 回家的路上,我踩着路灯下他的影子,问他: 「陈霁川,你欠了很多钱吗?」 「嗯。」 我问:「不还不行吗?」 他蓦然一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想起后来在电视上看到陈霁川时,那是一个音乐选秀节目。 主持人问,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节目? 很多人都说为了梦想,只有他说是为了还债。 那年,在那个选秀节目,他一夜爆红。 我替他高兴,又替自己难过。 不合时宜的相遇,注定要以遗憾收尾的。 如今,陈霁川成了最闪亮的那颗星。 只是星星不属于我,我追不到星星,也摘不到。 我望着手机里陈霁川发来的「海棠依旧,我们见过吗?」那条信息,淡淡回复他:「没有。」 过了几分钟,陈霁川发来一条消息: 「海棠花快开了,不如我们见一面吧?」 4. 突如其来的邀约,让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那句「海棠花快开了」,竟让我有种陈霁川知道「海棠依旧」就是我的错觉。 我思考片刻后回复他:「抱歉,不方便。」 其实,陈霁川每年都有粉丝见面会的,后援会的老粉除了我之外,都见过他。 他年少成名,也是实打实地火了一阵。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他的负面新闻纷至沓来。 各种关于陈霁川的照片在网络上流传,抽烟的、喝酒的、打架的、赌桌上的、酒吧里的…… 加之营销号的捕风捉影,众口铄金,他的形象一夕间倒塌。 后来,经纪公司不再给他资源,粉丝后援会也解散了。 那两年,也是陈霁川职业生涯中最灰暗的两年。 那时我经常在微博给他发消息,跟他说:「陈霁川,我是你的粉丝,别放弃,我会一直喜欢你。」 他问我为什么,我开玩笑说:「因为你长得帅。」 其实,因为你是陈霁川啊。 那两年,他将重心放在了学习上,专心提高专业知识。 后来,遇到了岑薇的提携,他重回舞台。 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粉丝后援会的人也越来越多。 如今很多大粉非常专业,跟拍、宣传、反黑、网络控评等各项工作驾轻就熟。 而我,便成了悄悄潜水的状态。 其实,作为陈霁川最老的粉丝,每年的见面会,他的工作室有给我发邀请。уz 我每次都以「人在国外」推脱掉。 这次,我本想以同样的理由拒绝,结果,陈霁川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人还在国外?」 我回:「嗯。」 「你 IP 在国内。」 他又发来两个字:「骗子。」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发给我一封电子邀请函。 然后,他转发了关于粉丝见面会的微博,并且艾特我: 不见不散[心]。 一时间评论区也议论纷纷: 「陈霁川可真是史上宠粉第一人。」 「陈霁川的温柔都留给了粉丝。」 「哇哇,陈霁川要和他的钻石粉奔现了。」 「我可太好奇这个『海棠依旧』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坐等老大的粉丝见面会。」 我看着一条条评论,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见面会还有一段时间,今天的事已经使我脑子很乱了,暂且就先不去想了。 5. 过了会儿,我妈敲开了我房间的门,开心地跟我说: 「笙笙,今天相亲那个男生说对你很满意的。」 「我跟你说,那个小周老师可是重点高中的老师,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你们以后孩子教育都不用愁了。」 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妈,我们就刚见了一面,你说这些干嘛?」 我妈却不以为意:「我都是为你好,你今年毕业都 25 了,遇见个条件合适的也该结婚了,我看你跟这个小周老师呀,就合适得很。」 我从小就是乖乖女,我妈跟我说的最多的话便是「我都是为你好」。 从生活到学习,二十多年来,我按部就班地听着话。 高中时听话选了自己不爱的理科,大学时听话选了自己不爱的热门专业。 毕业听话考了研,如今听话去相亲。 我有时也会迷惘,会感觉生活沉闷。 而她总是说: 「你都没吃过生活的苦,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谁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网上议论的一个话题: 做不喜欢的工作,嫁不喜欢的人,偏安一隅做井底之蛙,难道我们的人生就这样下去吗? 其中有一个回答是: 谁不是一边结婚生子,一边死在路上。 嫁给爱情的美好模样大概只是出现在小说里吧,现实里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大都是一地鸡毛。 而我,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 可能,我这辈子唯一的叛逆,便是陈霁川吧。 他是春日里吹进我沉闷生活的一阵风。 只不过,风是不会停留的。 这几天,相亲对象周老师约我吃了两次饭。 如他人所言,他长相周正,性格温和,工作稳定,很适合结婚。 我们都不太擅长聊天,偶尔的三言两语会聊到学习爱好。 他说他对我印象很好,希望有进一步发展。 我站在街边,望着商场大屏上陈霁川的代言形象照,与记忆里那个十八岁的小混混好像相去甚远了。 七年来,我以粉丝的身份默默关注着他的一切。 我见证了他从珍珠蒙尘到年少成名,从跌落尘埃到涅槃重生。 他越来越优秀,我离他越来越远。 所以我从未害怕这场暗恋会落空,因为暗恋本来就是落空的。 我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再见了,陈霁川。 我好像不能再喜欢你了,那便好好告个别吧。 6. 粉丝见面会上,我将一头长发散下,柔柔地披着。 七年前的余笙,还只是一个穿着校服,素着一张脸,扎着马尾,经常害羞得不敢抬头的高中生。 二十五岁的余笙,学会了穿衣搭配,学会了化美美的妆。 我戴上了口罩,心里又不禁嘲笑自己的多此一举。γƵ 七年的光阴,可能陈霁川早就忘记我的样子了。 我本以为自己会装得轻松随意,但当主持人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