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一顿,慢悠悠道:“你要娶她?可是有把柄在她身上?难道是她——算计了你?” 顾珩心一凛:“没有,母亲,您知道的,什么人能算计儿子呢?若我不愿,谁也强迫不了我。” 说完这话,顾珩心里有些苦涩。 她算计过很多男人,唯独没有算计过他。 长公主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明白了,那是你强迫了她。” 顾珩遽然抬头:“母亲……” 长公主乜他一眼,冷笑一声:“不是么!那你告诉我,你这一个月去了哪里?” “她告诉我,她很快就会回滇地,她父亲准备为她寻一门亲事。你现在却告诉我,你要娶她?” 顾珩手忽地攥紧。 长公主又点点头:“姜姑娘行事进退有度,举止大方,容貌上乘,除了家事差,倒也没什么缺点。你莫以为你身份高权势大,上京女子都想嫁你不成?她虽然身世卑微,但我瞧她也未必能看得上你,你莫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顾珩的脸上浮上了几许不自在。 长公主一直盯着他的表情,他的脸上有狼狈、有难堪、有懊恼。 自己的儿子,她还是很清楚的,顾珩一向冷心冷肺,对女子铁石心肠,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 看来那姜姑娘对她而言的确不一般。 只是依她看来,那姜姑娘四平八稳,倒是冷静得很,也是分明没把顾珩放在心上。 长公主有些嫌恶地看着顾珩:“我瞧那姑娘分明对你无意,你说说,你怎么娶?” 顾珩呐呐道:“自然是备三书六礼及庚帖聘书等……” 长公主猛地将茶盏摔在地毯上,如果可以,她想将这茶盏摔长子的脸上。 顾珩噤声。 长公主胸口略有起伏:“我且问你,你——可欺负了人家?” 顾珩沉默,忽地撩起袍子,跪在长公主面前:“母亲,是儿子混账,迫得她委身于我,全是我的错。” 印证了自己的猜想,长公主看着跪在身边的长子,恨铁不成钢道:“好好的女孩子委身于你,但人家甚至不想嫁你,你从来没有反思过么?你到底对人家姑娘做了甚么?莫不是用你的身份,你的狗脾气仗势欺人?” 顾珩一声不吭。 长公主心里满是失望。 都说儿子肖父,国公爷在世时,对她是何等体贴温柔,顾珩哪里得了国公爷的半分真传? 长公主喝了一口茶,垂眼想了半天,又抬头看他:“你真的要娶她?” 顾珩道:“母亲,我——非她不可。” 长公主又沉默半晌,对着顾珩略带嫌弃道:“此事再议,先出去吧!且好自为之!” 顾珩磕了个头,直起身,走出门去。 第139章 冲喜? 却说见完长公主的第二天,姜臻打算领着含珠儿去趟护国寺。 下个月,是府里老夫人的寿辰,每逢散岁寿辰,老夫人并不打算大办,不过会在府里请戏班子演两出戏,再让小辈们陪着热闹热闹,想来今年这个寿辰亦是如此。 姜臻想着,她很快就可以动身回滇地了,高太守一族自顾不暇,想来对她已构成不了威胁了。 就算不回滇地,去江南外祖家,也是可以的。 她想趁着这几天给老夫人提前准备份寿辰礼物,以慰老夫人这近一年来的照拂。 老夫人信佛,姜臻便想给老夫人手抄一份无量寿经。 因此,打算去护国寺求一份经书回来。 没想到,在护国寺居然碰上了安乐王妃。 令姜臻大吃一惊的是,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安乐王妃居然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好似被抽去元气般,看起来虚弱又恍惚。 当时她正和身边一位嬷嬷装扮的人低声哭诉:“怎么办?住持说药石无望,不如试一试冲喜,死马当做活马医……” 那嬷嬷亦抹泪道:“冲喜也是一个法子,搞不好真的有用呢。” 安乐王妃摇了摇头:“请人冲喜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么?成阳若能好倒罢了,若好不了不是害了对方姑娘一辈子?” “可……这是救世子的唯一一个法子了。” 安乐王妃又哭了起来,喃喃道:“难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这些话正被姜臻和含珠儿听到耳朵里。 姜臻联想到这些时日上京的传言:安乐王妃的独子李成阳一直在外游学,二十天前,被随从们护送至家,整个人都是昏迷的。 听说是去了西域一带,不知是中了毒还是得了什么怪病,一病不起,后来昏迷,随从们吓坏了,只好马不停蹄地将世子李成阳护送归京。 安乐王虽然是个闲散王爷,手里没有实权,但毕竟是皇族李氏王孙,圣人对这些宗室兄弟也一向照拂有加。 得知李成阳病重昏迷,整个太医院几乎都出动了,但灌了多少汤药下肚,李成阳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面色萎黄,全身肌肉开始萎缩,骨瘦如柴…… 看来安乐王妃此番来寺庙,是向寺庙祈福求拜的。 在姜臻看来,安乐王妃是个颇有胸怀、性格豪爽之人,为人大气,不拘泥于世俗,没想到这样的人,被逼入窄巷时,也会求神拜佛,向上苍祈祷,甚至思索冲喜的可能性……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姜臻目光微动。 那安乐王妃刚好转过身来,便瞧见了姜臻,亦是一愣。 姜臻忙上前行礼,又低声对安乐王妃说道:“王妃,请多保重,相信世子定能逢凶化吉。” 安乐王妃又流下泪来,点点头,在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 一旁的含珠儿也是见过安乐王妃的,上回去木兰围场,自家姑娘和安乐王妃聊得颇为投机。 含珠儿打小跟着姜臻,有时候姜臻一个眼神,含珠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此刻含珠儿见自家姑娘微动的眼神,忙拽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头:“姑娘——不要。” 姜臻没有说话。 *** 回去的马车上,含珠儿不安道:“姑娘,你不会真的想要——” “冲喜”二字就在喉咙口,含珠儿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姜臻轻笑一声:“傻珠儿,想什么呢?” 若她没有失贞,冲喜倒真是一个好法子。 如今她非完璧,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总不能装作黄花大闺女去骗王妃吧? 她逗含珠儿:“安乐王妃是个极好相处之人,若我愿意给王府世子冲喜,不管成不成,我所求的,是王府的庇护,倘若世子真的醒过来,我对王妃表明我对世子并无高攀之意,王妃必不强人所难,会做主放我归去,想必也不会亏待我,定有其他的好处,如此岂不两全?” 含珠儿急了:“可是——姑娘——” 姜臻又笑了:“好了好了,你这丫头,我跟你开玩笑呢。” 不管是不是开玩笑,这番话被一直暗中跟着她的暗卫银针一字不差地汇报给了顾珩。 *** 顾珩被圣人外派执行公务有五天,回来听完银针的汇报,胸臆中犹如被雨淋、被火烤、被冰冻,万般滋味都有。 事到如今,他知道。 他若再不低头向她忏悔,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离去。 她已是他的人,饶是这样,她依旧没想过要嫁他。 哪怕他那般逼迫、祈求。 她居然能起给人冲喜的念头…… 她宁愿回滇地、去江南,也一丝一毫不想留在他身边。 正如母亲所说,她对他根本无意。 顾珩闭了闭眼,往外掠去。 夜晚,菡萏院格外安静,屋里烧着碳,暖烘烘的。 内室里,姜臻用手揭开桌上的镂空花卉纹灯罩,拿起小几的一根银簪,拨了拨红烛。 内室里光线霎时亮了起来。 又将灯罩罩了上去。 灯下美人如玉。 姜臻转身,一扭头就见那人垂手站在一侧,俊挺的脸庞隐在半昏暗中。 姜臻慢慢抬起双眼,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一眨不眨,漆黑的眸底仿佛聚拢着暗波,正在无声的翻涌。 房里静的似乎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姜臻打破宁静,轻声问道:“你来作甚么?” 姜臻认为二人实在没有见面的必要。 左右二人的目的都已达到。 他得到了她,她也利用他解了毒。 这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是可以断了。 顾珩幽幽开口:“我不来的话,你不就要回滇地了么?或者是要给李成阳冲喜去?” 姜臻诧异,看着他:“你——你派人跟踪我。” “这是重点吗?我是派人保护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