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现在走出来了,我们很幸福。」 我木然地点头:「哦。」 「倒是你,听说过得不怎么样?活该,报应啊。」 羞辱我,似乎让白兮柔很快乐。 她踩着恨天高走了。 因为白兮柔的到来,教室内欢声笑语。 隔着一堵墙。 走廊里又只剩下我,和我的课桌。 我假装课桌上有琴键,无声地弹起来。 弹得太投入。 所以我并未发觉,余思礼出来了。 他穿着校服,站在教室门口。 风吹过,扬起校服衣摆。 他看向我,眼中再没有当年的光。 只一眼。 他转身离去。 06 跟音乐导演谈完事,我就走了。 等到傍晚,我忽然发现有份资料落在桌肚里。 赶回教室时,他们已经散场了。 但还有一人没走。 余思礼趴在座位上,好像睡着了。 助理们都不在。 他头埋在胳膊肘,指尖垂在我的椅背上。 我的桌椅,不知道又被谁搬了回来。 这一幕让我愣了片刻。 少年、校服、夕阳。 画面好像与过去重叠。 但我很清楚,我们都变了。 我轻手轻脚过去,不想吵醒他。 资料不在桌肚。 难道被保洁阿姨扔了? 我起身,准备离开,手腕被人拽住。 余思礼拽着我,慢慢抬起头。 「在找这个吗?」 音色清冷。 他从自己桌肚里掏出资料。 「……谢谢。」我拿着就要走。 「等等。」余思礼困倦地扯了下嘴角。 ——就连这个习惯性小动作,都与五年前无异。 「李礼同学,我帮你保管了资料,一声谢谢,就打发了?」 我沉默。 余思礼啧了啧:「话都不敢说,胆子变小了。」 「你妈妈最近怎样?」 我开口,问的却是这样的问题。 余思礼也有些诧异,但没多想。 「她挺好的,最近有亲子综艺邀请我们。」 余思礼妈妈叫陈澜,是个歌唱家,对外形象德艺双馨。 「没别的要问了?」余思礼说,「那我问。」 他坐到我椅子上,摸着桌角的「礼」字。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么,这什么意思?」 我说:「我的名字。」 「你的?确定?」 修长的手指转移到桌面下方。 当年我在桌角刻了「礼」。 在背面刻了「余思」。 这个秘密,始终没人知道。 「李礼,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余思礼抬头,眼眶微红。 「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对吗?」 他渴求着一个肯定的回答。 如同溺水之人,渴求浮木。 07 我看着他,忽然一笑。 「余思礼,你别这样。你这样,就不像余思祁了。」 余思礼脸色一僵。 我接着说:「背面的字不是我刻的,你别自作多情。」 余思礼问:「李礼,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好玩,这个理由够吗?」 余思礼被我气走了。 他至今还不知道,我报复他的真正原因。 说来有些难堪。 发现陈澜就是肇事司机后,我曾向相关部门举报。 但陈澜根基深厚,依然隐藏在幕后。 她经纪人出面处理此事。 当时,经纪人是这么说的: 「陈澜老师最近有很重要的事,不方便见你,我们愿意提供赔偿,金额一定会让你满意。但有个条件:就当这个事故没发生过,不要告诉其他人。」 究竟是多重要的事,陈澜甚至没空来见我? 很快,我就知道了。 ——余思礼出道。 陈澜出席了他的出道发表会,光彩照人。 那一刻,我对他们一家的厌恶达到巅峰。 08 我想破罐子破摔,爆料出去。 还要告诉余思礼。 可站在余思礼面前时,我却说不出口了。 我想到一种可能—— 余思礼知道真相后,依然选择维护他妈妈。 怎么不会呢? 一边是短短三个月的爱情。 一边是十几年血浓于水的亲情。 而且余思礼和他妈妈关系很好。 人性当前,他有多大概率会帮我? 倘若,他放弃了我,与陈澜统一战线,我该怎么办? 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觉得,我的喜欢真是可笑至极。 我徘徊在说与不说的边缘。 最终阻止我的,却是我妈妈。 爸爸去世得早,我只有妈妈一个亲人。 为了给我治病、上学,她四处奔走,很快被拖垮。 陪我去医院,就得旷工,缺勤太多后,妈妈被单位辞退,丢了工作。 她一直瞒着我,每天七点出门,假装去上班,实际去饭店端盘子。 有一次,我路过饭店,看到她瘦小的身影。 客人骂她上菜太慢。 我妈妈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当天晚上,妈妈给我转了一百块。 「今天单位发奖金了,拿去买点好吃的,你都多久没吃牛排了?」 我说:「妈,我早就不爱吃牛排了。」 妈妈说:「是不是一百太少了?现在牛排贵哦。」 她翻遍每一个口袋,硬是找不出更多的钱。 最后,她尴尬地说:「对不起礼礼,妈老了,没用了。」 夜里,我埋在被子里,失声痛哭。 坦诚地说,哪怕是刚出事那会儿,我都没这样哭过。 第二天,我主动联系陈澜的经纪人。 接受他们的赔偿。 与此同时,我会闭上嘴巴,让这件事死在心里。 经纪人打钱来的那天,余思礼也来找我。 他说:「礼礼,我下周要去巴厘岛录 MV,我妈报销所有费用,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眼睛明润,不染一尘。 我藏起左手,说:「不去。」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之前不是说,很想去巴厘岛?我这次专门选择在那里拍摄的。」 他弯腰俯身,关切地看着我。 哦对,因为陈澜未曾出面与我道歉,所以她至今不知道,她儿子的女朋友,就是向她索赔的女生。 经纪人肯定给过她资料。 她估计是把资料甩到一边,看都没看。 说不定直接进了碎纸机。 余思礼很好,很爱我。 可他是陈澜的儿子。 他配得到我的爱吗? 我感觉厌倦,说:「余思礼,我们分手吧。」 09 我说分手后,余思礼疯了。 他怎么都不肯,缠着我。 于是我找到余思祁,余家的私生子。 我知道余思礼和陈澜都讨厌他。 兄弟俩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两人长得很像。 我让余思祁帮我演一出戏,余思祁痛快答应。 他也不喜欢余思礼,能恶心恶心他,余思祁很乐意。 事实上,我跟余思祁相识已久。 我们曾上过同一个钢琴班,他算是我师弟。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我「劈腿」余思祁,被余思礼捉奸在床。 我跟余思礼说:「你只是余思祁的替身。」 余思礼很崩溃。 最崩溃的那一刻,他双眼猩红,手握刀尖,对着自己。 「礼礼,你在骗我,对不对?」他梦呓般求证。 我说:「没骗你。我喜欢的是余思祁。」 余思礼当即就要把刀戳向自己。 被在场的人拦住了。 那天,他掌心的血流了一地。 跟我出车祸那天多么像。 后来,我出国看病,和所有人断了联系。 听说余思礼颓废好久,再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 今天是去医院复查的日子。 我在门诊撞见白兮柔。 余思礼居然也在。 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低头玩手机,没看到我。 但他俩似乎是一起来的。 「真巧,又见面了。」 白兮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