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筱月挽着我,边划手机边吐槽,「好慢好慢好慢,这滴滴司机怎么还不来,说真的,我真怕那谁会冲出来发疯。」 「筱月。」我突然叫她。 「咋了?」 「你听说过墨菲定律吗?」 「嗯?」她不明所以地看向我。 三点钟方向。 酒吧的闪烁的霓虹灯下,祁野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尾泛红,双唇颤抖。 19 我们在街头隔着城市辉煌纷乱的灯火对望。 眼见他要抬步走过来,李筱月立刻张开双臂挡在了我的前面。 「没关系的。」 我将她拉到我的身后。 男人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嘴唇嚅嗫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眼神里流露出无法形容的眷恋,以及无以言说的悲伤。 「对不起。」 他滚烫的眼泪跟着这三个字一起滚落。 「对不起,安安。 「我错了,求你,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苦苦哀求着。 「我把钱全部给你,都给你好不好,好不好? 「我们一起努力,去赚很多很多的钱,好不好?」 看见我很小地往后退了半步,他立刻慌了,手足无措地上前想来拉我的手。 我避开了。 风声挟裹着寒意,从我们之间吹过。 我突然想起那天。 我们再次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他摔门而出。 碎了一地的碗在下午阳光的晕染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晃了晃我的眼睛。 我弯腰将他用来垫桌子的那本书抽了出来。 《西西弗神话》。 烫金的扉页上,赫然写着一句话。 那是我在高中时为了鞭策他和我一起努力,无数次在他耳边念叨的—— 「不要走在我的后面,因为我可能不会引路;不要走在我的前面,因为我可能不会跟随;请走在我的身边,做我的朋友。」 祁野,我也曾希望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会是你。 可是,是你不愿意的。 是你不愿意变优秀,是你不愿意成长,是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往前走的。 总有优秀的人会出现,代替你站在我的身边。 我看着他,终于很轻很轻地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我已经就放弃你了。 「祁野,就到这里吧,不要闹了。 「我们都好好的,不回头了。」 20 网约车终于到了。 我转身进了车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怔怔地看着我,突然反应过来,崩溃着冲过来拍打车窗。 「别走,安安,别走! 「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求你!」 痛苦又无助的声音。 他的脸贴在车窗上,哀求地看着我。 车子启动。 后视镜里,那个穿着皱巴巴的衬衣的男人像失了魂那样追着车子拼命奔跑。 皮鞋掉了一只,他踉跄了两步,又光着脚继续追。 「安安!我错了! 「我错了!你别走好不好!」 他崩溃着哭着喊着。 后视镜里狼狈的身影逐渐变小变小,声音也逐渐消失在远方。 而我靠在座椅上,眼眶泛红,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 21 白云舒卷,秋意渐至。 日子好像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 祁野两个月都没出现了,听说他回了那个小城镇,对曾经的兄弟大打出手,闹得很不堪。 而这边,我和顾知谨的婚礼推迟了。 尽管有那么多企业施以援手,但顾氏的情况还是急转直下。 顾知谨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苦,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爸妈是大学教授,开明又包容,对他想做的事一直都无条件支持。 他从顾氏创业开始,就有各路人士来帮忙,特别是他爸妈的学生,一路走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这是顾知谨人生的一次考验。 他妈妈这么说。 他开始早出晚归,不停地去应酬,开很多的会议,忙得有时候晚上只能睡几个小时。 他认真地和我说,他想推迟婚礼,等顾氏重新振作起来,再给我一个盛大而美好的婚礼。 我轻抱住他,笑着说,好。 日子忙碌之余,又多了很多新鲜的感觉。 我们一起去过很多高档餐厅吃过饭,却是第一次深夜下班在巷尾的小摊坐下来,吃一碗热乎乎的馄饨。 我们一起去国外见识过很多风景,却是第一次在赶往公司的路上看到五点钟灿烂又辉煌的朝霞,红日喷薄而出。 我永远记得。 某天晚上凌晨,我发现他不睡觉,戴上耳机就要出门。 我问他要去干吗。 他说:「去跑个步,释放压力。」 我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动容,积极地表示我也要去。 跑了将近一个小时,我们沿着江边缓步行走。 他牵着我的手,额前碎发微微浸湿,手指动作不再是以往的温和有礼。 而是十指相扣的,用力的,紧密的,不可拒绝的。 刚运动过沁出的细汗在我们交握的手间被晚风慢慢吹散。 我又一次听到了我剧烈的心跳声。 22 再次见到了祁野,是在一次普通的应酬会上。 顾知谨飞去了欧洲调研市场,我是一个人来的。 他坐在光线偏暗处,身形好像瘦了些,下颌骨也冷酷尖刻了许多,被西装一衬,显得冷漠又倨傲。 只是一看到我,这种气质就荡然无存。 我对他直直盯着我的眼神置之不理,大大方方地扬起笑,和那些合作商敬酒。 酒过三巡,那些人还要故意为难,给我倒满了一排酒,说不喝就是不给他们面子。 我没有办法。 就当我举起酒杯,昂头要喝下的时候。 祁野夺过了我的酒杯。 「我替她喝。」 声音低沉。 他红着眼,一声不吭地将我面前的酒,一杯杯地一饮而尽。 喝醉后,他毫不掩饰地盯着我,眸子里流露出脆弱的情绪。 其中一个副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祁野,拍手大笑,脸上的肥肉起了褶子。 「好啊,祁总为余大美人出头。 「那我也替余大美人喝一个。 「余大美人也要记得我啊。」 他朝我挤了个眼神。 我不动声色地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眼皮跳了跳,第六感告诉我,今晚估计不会平静了。 果不其然,我一从厕所补妆出来,就被这个醉醺醺的副总堵了。 他拦在我面前,说着些下流的话,恶心的眼神从我身上一寸寸打量而过。 我只隐约记得,我和他发生了些争执、推搡。 脑袋好像撞到了墙角,有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我恍惚间好像摸到了一手的黏腻,昏昏沉沉地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就是在医院了。 23 我看着白得晃眼的天花板,努力地回想那晚的事情。 在我即将倒地的时候,我隐约看见有人冲过来抱住了我。 我听见他在焦急地叫我的名字,也听见了他泣不成声的哽咽,还听见了拳头夹杂着咒骂声落在皮肉上,以及,那个副总的哀号声。 我摇摇脑袋。 算了,不想去想了。 刚迈进来的护士见我醒了,激动地去外面喊人。 一波又一波的医生和护士进来给我做检查。 他们说,我昏迷了七天。 顾知谨的爸妈、李筱月,还有很多朋友都来了,床头摆满了花和水果。 「岁小安,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去应酬,等会知谨过来,我非得好好说他不可。」顾母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替我掩了掩被角。 「顾知谨回来了?」我有些惊讶。 「他知道你出事后,买了机票连夜飞了回来。 「还在你床边守了好几夜,后来医生说你情况好转了,他才去公司处理工作。」 正说着,门口出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黑色风衣的扣子还没来得及扣上,像是刚从公司赶过来。 「好了,我们先出去,你们两个人好好聊。」 顾母小心翼翼地替我们带上门。 24 安静的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这个始终冷静克制的男人,在摸到我后脑勺上的绷带时,颤抖了手,红了眼,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问我:「疼不疼啊?」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 我深呼吸,将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忍下去,故作轻松地朝他笑:「没事啊,不疼的。」 他的眼圈又红了一圈,然后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埋头在我的脖颈间,深深地呼吸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肩头有了一片湿意。 我摸了摸他的头:「顾知谨,没事的。」 手下头发触感细软,我的心口在微微发烫。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态。 因为我的伤。 25 这次过后,顾知谨就不让我一个人去那些酒会了。 不管有多重要,他都不许。 听说那个副总被撤职了,现在没有公司愿意要他。 顾知谨在欧洲那边找到了新的方向,基本以后的生意都要在那边做了。 不出意外的话,我过完年就要和他一起过去了。 知道我以后回国见面的机会寥寥后,李筱月抱着我哭了一晚上。 「虽然我真的真的很难过,但是岁小安,真的替你开心,你有了很好很好的生活。」 「可以常打电话的。」 「好。」 「对了,我们有部分高中同学来了这边,他们约着要小聚一下,你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