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问了他又不能不说,他斟酌片刻:“兴许是心里有愧,不知道怎么面对吧?” “她会有愧疚?” 秦煊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嘲讽出声,“若她当真这么有良心,当初又怎么会做出那么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这指的还是六年前的事,蔡添喜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桩陈年往事给秦煊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他不敢为陆曦开脱,只能沉默不语。 秦煊却自己笑开:“罢了,为她费神不值得。” 蔡添喜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秦煊的脸色却忽然阴鸷了下去,蔡添喜看得脱皮发麻,心里哀嚎了一声,这又是怎么了? 他还当是陆曦又做了什么,连忙也从缝隙里看了出去,却瞧见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太监,原本他是在做擦地的活儿的,可此时一盆脏水却不知怎么的,竟然撒了那梅瓶一身,连底座都弄脏污了。 “这个废物。” 蔡添喜起身就要出去,却被秦煊一抬手拦下了。 他脸色仍旧不好看,却也只是冷冷看着外头。 蔡添喜一瞬间福至心灵,皇上拉不下脸去和解,自然只能从陆曦身上下手,让她趁机知道知道寻常宫人的辛苦也好,兴许她就知道皇上对她其实还算不错了。 门外小太监阴阳怪气地看着陆曦:“你怎么不长眼啊?你要不撞我,我能把水洒了吗?这么多脏水,你自己擦吧。” 陆曦打量了一眼脏兮兮的梅瓶,又看向叉着腰满脸都写着我故意的小太监,眼睛微微一眯:“我记得你。” 当时她在内殿收拾秦煊的衣曦,外头就有人在编排她的是非,只是她虽然让两人担惊受怕了几天,可最后也没做什么。 现在看来,有些人并不知道什么叫息事宁人,更不知道什么叫感恩。 小太监明显一慌:“你记得我又怎么样?现在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不知道宫里多少人想收拾你吧?我要是你,就夹着尾巴做人。” 陆曦蹲下身,慢慢用抹布将脏水收进木盆里。 小太监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看明白了:“还以为是什么硬骨头,原来一吓就软,好好擦啊,擦不干净就给我……啊!” 小太监尖叫一声,随即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竟是陆曦将收起来的脏水兜头泼了过来,甚至还有几口灌进了他嘴里。 小太监恶心的浑身哆嗦,陆曦无波无澜地看着他:“我这个人,最不会的事情,就是夹着尾巴做人,不如你教教我?” 小太监说不出话来,半跪在地上一直干呕,听见动静的德春连忙跑进来,一看出了乱子,下意识想去找蔡添喜,可又想起来皇帝回来了,这时候蔡添喜肯定是在对方身边伺候的,这时候去找他,会惊动皇帝。 而对方还嘱咐过他,对陆曦,能帮就要帮一把。 他只能硬着头皮凑了过去:“陆曦姑姑,这是怎么了?” 陆曦摇了摇头:“没什么,他让我把脏水擦干净,我擦给他看。” 德春也就猜出来了,八成是这小太监想落井下石,被陆曦教训了,可眼见人满脸蜡黄,抽搐不停,他也不好再追究什么,只能喊了人来把他拖了出去。 “快,把这里收拾收拾。” 他又吩咐旁人,却被陆曦拦住了:“这是我的活,我自己来吧。” 德春也没多言,很快就退了出去,乾元宫再次安静下来。 蔡添喜偷偷瞄了一眼秦煊,见他脸色缓和了下来,心里微微一松,正要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秦煊就忽然开口:“她日子过得不错,还真是有劳你照料了,朕赏你点什么好?” 蔡添喜正要推辞顺带表忠心,一抬眼却瞧见秦煊脸色不对,虽然没了刚才的阴鸷,却透着股熟悉的阴阳怪气。 他心口一跳,也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招了皇帝的眼,只能摆出了更谦卑的姿态来:“皇上明鉴,奴才绝对不敢徇私,都是寻常安排的活计。” 秦煊一声轻笑:“朕当然知道你不会徇私……毕竟你是朕的奴才,又不是她的。” 蔡添喜赔笑着应声,心里却一阵阵发苦,皇帝这话一说出来,他以后可不敢优待陆曦了。 他的确是特意给陆曦安排了轻松的差事,看得其实也还是皇上的面子,但显然,对方不满意。 唉,陆曦姑娘,你以后自求多福吧,我是不敢帮你了,不然我就说不准是谁的奴才了。 秦煊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抿得死紧,他透过门缝,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外头的人身上。 喜欢这样的生活是吗?那朕就让你看看,没了蔡添喜的照料,你还能不能这么舒坦。 第64章找茬 第二天,陆曦的差事就变了,蔡添喜喊了她去擦地,这是最苦最累的活,秀秀一听就急了:“蔡公公,是不是安排错了?” 蔡添喜看了她们一眼,摇着头走了,秀秀刚要追上去就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了。 “蔡公公说了让你们去擦地,我们都听见了,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可这么脏这么累的活,怎么能让姑姑去做?” 小宫女一撇嘴:“别人都做得了,她怎么做不了?” “你!” 陆曦拦住了还要开口的秀秀:“没事儿,什么差事不是做,走吧。” 秀秀有些着急:“不一样,这擦得得跪着擦,这一天下来膝盖都肿了,还得洗帕子,姑姑你手上还有伤……” 陆曦揉了揉她的头:“没事的。” 蔡添喜优待了她那么多天,没理由忽然变卦,除非是有人授意。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来秦煊之前还问过她手上的伤,不过现在他大约已经忘了吧。 罢了。 她端了木盆从外殿开始擦,这活做起来果然很累,只清理完外殿,就累得她气喘吁吁了,膝盖也疼得厉害,她不得不歪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许是她太过生疏,等外殿清理完,已经到了晌午,午饭的时辰已经过去了。 寻常宫人挨饿是常事,厨房不是御膳房,不会给人留饭菜,这时候就算去了也估计什么都没有。 她没打算白跑一趟,只选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来,慢慢揉了揉膝盖,秀秀却在这时候偷偷摸摸提着食盒进来,然后拉着她去了后头背风的角落里:“姑姑快吃吧,我一路跑过来的,还热着呢。” 她们如今是最低等的宫人,饭食一般都是一道素菜,一盘咸菜,可秀秀提着的食盒里,却是两碗热腾腾的肉末打卤面。 显见她是花了银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