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此举,不只是为了保住荀家的那些人,也是在利用孝道打击秦洧的威严。 就在陆樱醒过来的前两天,太后还借着说梦见先皇的事,明里暗里责备秦洧不孝,逼得他这两日既要处理那么繁重的政务,又要照料陆樱,还要抽出时间来抄写《孝经》,每日里甚至睡不到两个时辰。 可孝字当头,哪怕太后没有实权,秦洧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忤逆她,何况还有那么多宗亲唇亡齿寒,怕他连太后都不顾及,对他们更不会容情,竟成了太后的后盾。 蔡添喜只是想着就觉得发愁。 “去看看吧。” 秦洧开口,蔡添喜连忙应声,落后一步跟着他往中军大帐去了。 随驾同来上林苑的朝臣们已经到了个七七八八,安老王爷坐在人群里颇有些众星拱月的架势,他年逾七十,倒是体格强健,一开口嗓门洪亮,底气十足。 此时却在唉声叹气:“太后老人家可不好啊,当初尽心尽力对人好,谁能想到现在落到这个下场,眼睁睁看着娘家人被人这么欺负……到底不是在宫里养大的,教养差了些啊。” 蔡添喜忍不住提了口气,什么叫教养差了些?什么叫尽心尽力对人好? 秦洧可没受过这位嫡母一分照料,反倒是他重伤入宫的时候,还被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遣了陆嬷嬷去斥责,说他没有教养,进了宫都不知道拜见嫡母。 秦洧当时下床都困难,却不得不拖着孱弱的身体去给她请安,可到了她当时居住的凤仪宫却连门都没能进去,只能在外头等着,却是一直等到伤口裂开都没能见到人。 眼下长信宫怎么有脸提这样的话? 还有欺负,什么叫欺负? 你好好站着我打你一巴掌,这叫欺负,可荀家谋的利那是大周的利,害的人那是大周的人,万般罪过都罪证确凿,何谈欺负? 他忍不住想要上前理论,秦洧却是一抬手拦住了他。 他不需要旁人为他做口舌之争,那毫无意义。 他张嘴咳了一声,刚才还围绕在安老王爷身边的朝臣立刻噤声,纷纷转身行礼,秦洧却动也不动,既没进去,也没喊起,只目光冷冷淡淡地看着还坐在椅子上的安老王爷。 安老王爷僵硬片刻,最后还是扛不住压力,讪讪站了起来:“皇上……” 秦洧这才抬脚进去,等在首位坐下才随手一抬:“都免礼吧,安王叔不在府里颐养天年,怎么跑到上林苑来了?” “这不是许久没见皇上,心里惦记吗?刚才老臣还和大人们称赞皇上来着,说您虽然不是在宫里养大的,却是最像先皇的。” 他腆着老脸笑起来,仿佛刚才他真的是这般说的一样。 蔡添喜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这位老安王本性就是个小人,先前秦洧被认回来的时候,他没少说风凉话,后来秦洧登基了,他又十分殷勤地进宫请安,话里话外说的是这也有他一份功劳。 再往后,就是政务上秦洧被世家掣肘,他似是瞧出来这小皇帝斗不过老狐狸,便迅速躲了起来,连着两年都没露面。 这次出来,却是做了太后的马前卒。 “安王叔有话就直说吧。” “是是,”老安王将一封诏书拿了出来,似是瞧见了靠山一样,刚才的谄媚样子收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太后娘娘最近因为荀家的事都气病了,身为长辈,老臣不得不说一句,皇上这事做得太过了,您好歹也要喊荀大人一声舅舅,怎么能让一个阉人这么作践荀家?” 人群里,薛京抬眼看了过来,阉人? 可他对安老王爷而言只是个小角色,对方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朝他看过来,这番话也只是为了让秦洧在朝臣面前难堪而已。 他又叹了口气:“皇上,这是先皇遗诏,请您接旨吧。” 秦洧一愣,先皇遗诏? 太后为了压他一头,竟然连先皇遗诏都搬了出来…… 朝臣乌压压跪了下去,可安老王爷却并没有打开遗诏的意思,反而仍旧看着秦洧,倒像是方才那幅情形的翻转。 如同安老王爷站起来一样,秦洧也不得不起身,可这还不够,于国法他是世间至尊,于家法,他还要跪父母祖宗。 短暂的僵硬过后,秦洧还是撩开衣摆慢慢跪了下去。 安老王爷眼底闪过得意,这封先皇遗诏早先就读过,无非是叮嘱秦洧要善待宗亲,善待朝臣,孝顺太后云云,明明不过是例行交代,此时却成了压在秦洧身上的石头。 第147章走还是不走 打发走了老安王,秦洧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蔡添喜倒是气得不行:“这老安王也欺人太甚了!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竟然就拿着孝道压您,他再怎么辈分大也是个臣子,竟然……” “想从朕手里抢东西,自然要先打压朕,”秦洧轻哂一声,“太后这是打算为了荀家和朕撕破脸了。” 蔡添喜也看出来了,先前秦洧在世家面前处于弱势,太后便能装模作样扮个慈母,可眼看着他羽翼渐丰,朝臣竟没有反抗之力,太后就坐不住了,她可还存着别的心思呢。 那这上林苑的刺杀,会不会…… 他一时间惊疑不定,却并不敢将这话说出来,隔墙有耳,万一这话传出去,还得连累秦洧。 “皇上,您可是打算回宫?” 太后为了逼秦洧回宫,连先皇遗诏都拿了出来,秦洧如果执意不听难免会被人诟病不敬不孝,可要是回去…… “太医可有去请脉?怎么说?” 蔡添喜就知道他会问,早就让人去打听着了,只是结果并不让人如意:“去过了,情况还不大好,现在下地都不行,更别说长途跋涉了。” 秦洧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来,只是神情仍旧晦涩了一些。 他不能让陆樱冒着伤口撕裂的风险回京,可也做不到把她自己丢在这里。 进宫这些年,每次陆樱有病痛,他都不曾在身边陪伴她,如果现在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还做不到,他自己都没脸求陆樱留下来。 可不走,就会让外臣看大周皇家的笑话,看他这个九五之尊,是怎么被孝道压得抬不起头来的。 丢人啊……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许久都没再开口,蔡添喜也知道他为难,识趣地退出去打算奉一盏参茶来,最近事情太多太杂,还都赶在了一起,秦洧肉眼可见的憔悴,如果没有参茶养着,他怕对方身体扛不住。 可等他奉了参茶回来,却刚好瞧见御史陆适带着几个朝臣进了秦洧的营帐。 那些人面孔都有些熟悉,乃是朝中难得的耿直之臣,虽说世家霸占朝纲,可总有些臣子能公正己身,不为利所动,秦洧对这些人一向是十分敬重的。 可这种时候他们来,却多少都带着点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