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给我交代疗程的注意事项。 今天是最后一次输血,明天我爸就出院了。 他已经决定了,不想身上总循环着别人的血了,感觉难受又别扭,总是过不了心理那关。 他说,不想让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主动争取一下,失败了也不后悔。 沈砚之神情冷淡地说着专业知识,我们完全是普通的医患关系。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 我突然间恍惚了一下,好像回到了我陪着照顾他妈妈的日子里。 那时候,我们还是熟悉的。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你开心吗?」 我出口打断他那些没什么温度的话,幻想着他没删我的照片,是因为他还喜欢我。 可沈砚之并不受影响。 「每隔一个月来复查,做个血常规。」 我憋不住,直接问了出来:「沈砚之,你真的希望我彻底消失吗?」 一晃十年,很快,我们会再次回归人海,变成陌生人。 他脸上依旧冷若冰霜,没什么表情。 「三个月内血小板数量回升,就证明有效果。」 「如果依然低,最坏的结果就是颅内出血,你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这里,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 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打湿脸颊。 他看都不看,是个优秀的旁观者。 「明天 12 点前,办理好出院手续。」 啪的一声,他合上文件,起身准备走。 我立刻伸手抓住他,像抓住救命稻草。 那双手算不上温暖,但比我的热。 我以为他会直接甩开。 可是他没有,就这么让我抓着。 过了很久,他偏过头来,抬手,用粗粝的指腹轻轻刮过我的眼角。 「哭什么?」 他眉眼间,升起一丝嘲弄和恨意。 「你也知道难受吗?」 清冽的嗓音从我头顶落下,像盆钻心的凉水浇下。 「以前我妈病重的那会儿,我心里面唯一的依靠就是你。 「可你偏偏要在那个关头跟我分手。 「我那么求你,就差给你跪下了。」 …… 分手那天,沈砚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茫然。 他定定地看着我,声音带着一点哑,要笑不笑地试探。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用力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垂下眼睫。 「我是认真的。」 他不甘地抬手,重新握住我的肩,低头凑过来。 眼睛里的隐忍克制快要压不住内心的躁动,却还尽量替我找理由。 「为什么? 「你是怕我分心,对吗? 「没事,成绩提上去很快的。 「李浩那儿你也不用担心,他打不过我。 「别再说这种话了,行吗?」 我能感觉到,搭在我肩上的手有多颤抖,多小心翼翼。 可是一切如果真像他说的那么容易,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当说客来劝我呢? 我承受不了四面八方的压力,也不想让他葬送未来。 视线落在肩膀上面的那双手时,我下了最后的决心。 「知道吗,每次看见你那双手,我都恶心得要命。」 「多一天都忍受不了。」 声音很空,很轻。 像是在说明天吃什么那么随意。 他的手蓦地收紧,捏得我很疼。 就在我以为他一定会气愤至极,转身离去时,他再次俯下身子。 几乎祈求讨好的语气跟我解释。 「以后会好的,伤口刚开始看着都会有些吓人。」 「相信我,真的会好的。」 我撇过头不去看,拽下他用力挽回的手,声音冷得能结层冰。 「不会了。」 他刚缓和下来的面色,瞬间凝滞紧绷,定定地凝视着我。 眼底掀起一阵疯狂,像是要把我撕碎。 慢慢地,狂风暴雨终化为平静。 也许是在那一瞬间,他彻底清空对我最后一丝幻想。 …… 沈砚之在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他身边。 原来,他在乎的是这个。 「对不起,我真的没考虑到。」 当时我只顾着逃脱那些指责了,根本没考虑到他的情绪。 也许,是我太自私。 根本不配沈砚之的爱。 我擦干泪,松了力气,放开手。 坠落在空中时,又突然被他反手抓住。 抬头的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他眼底重新燃起的炙热。 「后悔吗?」 我怔愣一下,使劲点头。 他是要原谅我了吗? 下一刻,他薄唇吐出最冷漠的话。 「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我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愣在座位上,看着他的背影,久久缓不过神。 13 三个月后,我爸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多亏沈砚之。 我在他办公室门外,站了很久。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了。 路过护士台,我又听见那群女孩聊天。 不过这次,口风变了。 姜医生不再是姜医生,而是姓姜的。 「那个姓姜的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儿了,这不耍人玩儿吗?」 「就是,明明和沈医生不是男女朋友,还煽动咱们给她出气。」 「你们不知道,当时差点害扣了我 200 块钱呢!」 「听说她是不满意现在的男朋友,所以就拼了命地往沈医生身上贴。」 有时候,人真的不该在乎别人说什么。 因为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周末,程立给我打来电话。 「给你透露个情报。」 我还在床上躺着,听他激动的声音,懒懒地问:「什么情报? 」 「沈砚之病了,现在正处于虚弱状态,这可是趁敌不备,深入其中的好机会。」 「你怎么知道?」 他跟沈砚之关系很好吗? 「少啰唆,我把地址发给你。」 我本来还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但是他已经挂了。 我赶到后,深呼吸几下,按下门铃。 沈砚之穿着居家白 T 和黑色短裤站在我面前,皱眉打量。 额头还贴着退烧贴,看上去确实虚弱。 但一说话就暴露了,战斗力丝毫没有因为生病减弱。 「你来干什么?」 「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吗?」 我强撑着说:「我是答应了,可我根本做不到。」 见他嘴角几不可闻地勾了下,我厚着脸皮继续说。 「我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答不上来,低下头咬着指甲沉思。 头顶那道视线,灼得我额头也有些发烫,我想着怎么说才不会显得尴尬。 突然,他把我正咬指甲的那只手拍掉,转身进去了。 这个动作! 以前沈砚之给我讲题,我不会就会咬指甲。 他不让,但是我改不掉。 所以他只要看见,就会伸手一把打掉。 这么说,他还愿意管着我?! 那我就还有机会。 我立即带上门,跟在他屁股后面,进了厨房。 才到门口,就被推了出来。 我赶紧说:「沈砚之,你病了要好好休息,我来照顾你吧。」 他一手撑在门上,斜睨我一眼。 「你做的饭能吃? 「恐怕我烧没退,就被你毒死了。 「去外面等着吧。」 下完命令后,他决绝地把推拉门带上。 我打算帮他干点儿别的,倒杯水。 就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一看,居然是程立。 于是,顺手接了。 没等我说话,那边急匆匆地一顿输出。 「沈砚之,你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啊? 「不是你让我当探子,三年前知道刘惜他爸得了这种怪病,然后义无反顾地去国外进修,一回来就让人联系吗? 「现在又钓着人姑娘,怎么那么腹黑啊。 「要我说,赶紧和好吧,战线拉这么长,我都替你费劲儿。 「喂?你怎么不说话?喂……」 我没理会那边的乱叫声,直接挂断。 坐在沙发上,脑子飞速运转,处理刚才的信息。 他刚才说,沈砚之一直在关注我。 所以,他说不想再看见我,都是气话吗? 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在炸东西。 他是医生,怎么会不知道发烧不适合吃油炸食品? 可是我最喜欢吃炸鲜奶。 鼻子一酸,眼眶发胀。 沈砚之总这样,做了又不说,还总喜欢把人往外推。 油溅了出来,他拿着东西的手下意识缩了一下。 我迅速跑过去关了火,抓着他的手往水龙头下冲。 他几乎是本能,手就要往外抽,不让我碰。 我用力拉着,不让他躲。 沈砚之咬了咬牙,「刘惜,你干什么?」 刚才的事情,已经让我红了眼睛。 现在泪在眼里打着转,看上去可能跟疯子差不多吧。 算了,疯就疯吧。 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我强硬地拽着他的手往前一扯,放在我的腰间,我顺势揽上他的脖颈。 「沈砚之,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你行吗? 」 默了很久,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那股劲儿过了,我又㞞了。 以为他不愿意,慢慢松开了手。 腰间突然一紧,低沉的嗓音撩起。 「你想怎么弥补?」 我抵着他的胸膛,看着那张薄唇,凑过去。 他没躲,定定地看着我。 这给了我很大信心,再继续靠近,感受到温热的呼吸。 最后一秒,他还是偏过头,我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我怔愣一瞬,看见他淡淡垂着眸,眼里不再冷淡,沾上了一层欲望,伸手要把我从身上拉开。 有了试探后的安全感,我大着胆子往他怀里钻。 他轻笑了一声,凑在我耳畔。 「等我病好了再说。」 我抬头,一脸惊喜,「那你原谅我了?」 「没有。」 好吧。 肩膀刚失落地耷拉,就听见他继续补充道。 「看你表现。」 ? 晚上,我留在了沈砚之家,睡在客卧里。 半夜迷迷糊糊间,我听到打电话的声音。 「怎么样,兄弟戏不错吧。」 「一般。」 「话说回来你可真行,明明知道她当年也有自己的难处,还非得放点儿狠话,让人难受。」 「不难受,她怎么记得住?」 「啧,你这么精,刘惜以后怎么玩得过啊。」 …… 「玩得过。」 梦里,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