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偏忘了,那天是她的生日。 迟溯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满含嘲讽。 他笑他那自以为是的深情,他笑他那狂妄自大的自尊心。 她的生日,他送了一份生日礼物,是她这十年来的青春损失费。 多么讽刺,多么荒唐。 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终于自由了? 迟溯自嘲地笑着,眼泪又源源不断的掉着。 他该做什么呢,他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带给她的伤害? 做什么都太晚了,她不在了,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 她还说,如果有来世,她希望可以和他擦肩而过。 她连来世他要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 许穗穗和迟溯的故事,只有十年。 第十六章单人床 迟溯是被疼醒的,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深夜。 他无意识地蹬了一下脚,脚下响起啤酒罐倒地哗啦啦的声音。 他没在意,因为他的胃此刻传来钻心的疼,疼得他身上冷汗直冒。 挪到电视柜前,他打开左边的柜子,在里面找到了平时吃的胃药,抠出两颗丢进嘴里,胡乱嚼碎就咽了下去。 他坐在那缓了很久,感觉胃里的疼痛减少了一些,才将胃药的盒子重新装好,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抽屉。 摆放的就像是刚打开的样子。 他不忍心破坏这一点点许穗穗存在过的痕迹,他也只剩下这一点慰藉了。 待胃疼彻底消失之后,迟溯晃晃穗穗地站起身子,抓起外套出了门。 他在便利店里囫囵吞下一碗泡面。 吃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吃过泡面了,地下室的那一段日子让他对泡面起了生理反应,有时候仅仅是看到都会反胃。 所以在他的事业渐渐有起色之后,他便不再碰泡面一口,也不准许穗穗吃。 但这碗泡面的热气没让他有一点排斥的感觉,甚至给他带来了暖意。 迟溯不可避免的想起曾经和许穗穗住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似乎一分钱掰成两半花都不够。 不是他的家里没钱,只是父母当初都很反对他成为律师,所以还用上了断绝经济来源的这个办法来逼迫他回家听话。 他记得他的首场辩护,他准备了很久,最终却是失败的结果。 颓废的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律师,也是第一次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他觉得丢人,没敢回到那个狭窄的地下室,就在外面乱走。 但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家门口,蹲在了外面的路灯下,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许穗穗出门找到他,把一言不发的他带回了家,还给他做了个糖醋荷包蛋和一碗鸡蛋面。 她说:“把这碗面和这个鸡蛋吃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人不能活在过去无法自拔。” 迟溯听话地吃了,他吃的很快,那是许穗穗唯一一次没有拦着他让他慢点吃。 她知道他心中的不甘,没有别的发泄方式,暴食是唯一的途径。 吃完了,他躺在那张单人床上,听着许穗穗洗碗的声音就沉沉睡去。 醒来时,他果然像她说的那样精力充沛。 再次辩护的时候,他大获全胜。 收拾了泡面碗,迟溯酒醒了一半,但他又买了一打啤酒和两包香烟,装在袋子里拎着。 出了便利店,在门口他低头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才衔着慢慢往回走。 凌晨三点半,街上安静地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听得清,迟溯走在江边,看着眼前黑茫茫的一片,渐渐失神。 他觉得自己的未来就是这样了,漆黑一片,看不清,摸不到,也不能再往前多走出一步。 曾经他和许穗穗也是站在这个桥上,只不过时间不同,那时还是傍晚,江面上有大大小小的船只,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灯光。 她有些冰凉的小手被他握在掌心,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她抬起头看他,扬起纯粹干净的笑容,说:“砚哥,以后我们也去坐那些船,在江上看风景好不好?” 他笑着回答:“我给你租最大的那艘船,让你看个够。” 于是她便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烧到了迟溯的手指,让他从回忆里一瞬脱身。 承诺许下了,却没能实现。 后来的他越来越忙,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更不要说这种休息娱乐的时间。 迟溯将烟头丢进了垃圾桶,抬步向另一边走去。 第十七章你看见了吗 “十万,够不够?” 租船店的老板正在摁下报警电话的手一顿,诧异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凌晨三点半他店铺的大门被人敲得巨响,抬起卷帘门,门外的男人张口便说要租船看江。 这要是没点病,谁能信呢?大半夜的看江? 老板怒气冲冲地骂了他一顿,让他有病就去医院治。 可是迟溯执拗地像头牛一样,抬着他的卷帘门硬是不让他回去。 老板忍无可忍,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迟溯就说话了,十万,够不够? 见老板呆滞着不动,迟溯以为他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十万,你带我在江上转两圈,我给你十万。” 老板终于回过神:“你别是拿老子寻开心吧?” 迟溯不再废话,拿着手机扫了墙上的支付码。 几秒后,老板的手机响起清晰的声音:“到账,十万元。” “现在可以了吗?”迟溯收起手机,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确认了手机里的余额之后,老板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那了,抬脚就去开船:“可以可以,这位老板,转几圈都行。” 迟溯跟在他身后,想起什么,说:“要最大的船。” “好,好。”租船老板一瞬间困意都没了,连忙向船上跑去。 十万块,他得转多少圈才能赚到啊?这样的冤大头,不坑白不坑。 迟溯走上船,老板还特意把船上的小LED灯都打开了,五颜六色,一闪一闪的,正是许穗穗当初喜欢的那些。 他站在甲板上,看着波澜不惊的江面,在船的冲击下荡起层层波纹。 “穗穗,你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很快飘散在风中,化成无数碎片,零散地飘向天际。 转了两圈之后,老板探出头扯了嗓子问:“这位老板,还转吗?” 迟溯的思绪被扯回来,他看了眼老板,片刻才摇摇头。 再美丽的景色,他自己看也是没意思的。 下了船,他拎着那一袋子啤酒离开,租船老板还在身后热情地送他:“这位老板,有空您就来,我绝对第一个接待您呐!” 迟溯没理,觉得身心俱疲,又在路边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家。 打开家门,酒味儿扑面而来,他走进去,“哗”的一下拉开窗子,冷风就吹进来,一下子灌了满屋。 迟溯倚在沙发上,从袋子里拿出啤酒,两个手指一用力就打开,仰头便喝了半罐。 其实在这几年之间,他都没有喝过酒,因为酒精会降低他的反应能力和记忆力,不利于他的工作和专业能力。 他几乎已经忘了,酒精麻痹神经的那种感觉。 就像现在,他身体微微发热,头脑的意识渐渐涣散,但是他可以暂时忘却许穗穗离去的事实。 十二罐啤酒下ᴶˢᴳ了肚,迟溯胃涨的难受,打个嗝都是酒臭味。 但他不在意,身子向后倒下,就躺在了沙发上。 窗外的天色似乎渐渐开始发白,那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半眯起来,困意就席卷。 迟溯闭上眼睛之前,看见眼前一片大亮。 而那光亮之中有一道身影,不知道是谁站在那里。 可他觉得熟悉,于是拼尽全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光芒中那人的面容。 是不是你,穗穗?是不是你回来了? 我照顾不好自己……你是不是担心我,便回来了? 穗穗,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第十八章你的名字 2010年,12月。 “迟溯,你去哪儿?”室友瞧见收拾整齐的迟溯正要出门,开口问。 “去图书馆。”迟溯抓起双肩包,回道。 室友点点头,又说:“外面雪还没化,可小心点。” “知道了,走了。”迟溯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不是室友太唠叨,而是他们学校一到下雪天,去图书馆的那条路上就有无数个人摔倒,至今都没找到原因。 迟溯在食堂买了两个包子,在路上几口吃完,将袋子丢进了垃圾桶。 图书馆没有空调,即使到了期末,这种天气去的人也很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