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将酒杯放下。

气氛有几分凝滞。

江隐重新抬起眸子，盯着女子镇静自若一片清明的眼睛，心口处闷闷的疼，喉间如同堵絮一般，让他躁得慌。

他多想让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可现在看起来，老天爷似乎并未站在他这一边。

江隐敛起眼眸，心脏抽疼了一下，讥诮的开口，“天启十五年，你我二人成婚，那夜洞房内的桌上，摆着的就是这几样吃食。”

南璃道，“这么久了，难为你还记得。”

江隐抬眸道，“我从未有一刻忘记，那天夜里。龙凤烛下，我看见我的新娘子，满脸羞红，眉眼如画。”

南璃嗤笑道，“我倒是只记得，郎心如铁，神情冷酷，最后你拂袖而去，留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事已至此，江隐知道，自己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屋子里光线很暗，只有头顶微弱的光源垂笼。

江隐就坐在那一小团阴影下面，眼眸黑的发亮，却又暗藏汹涌。

“你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南璃漫不经心道，“就在前几天，多亏了你妹妹，让我发现了药的问题。”

不然她还会一直被他蒙在鼓里，被他用药物控制，被他像禁脔一样囚在这座别院。

江隐磨了磨牙，眼神微冷，“江灵儿。”

南璃莞尔一笑，眼里浮起一抹嘲弄，“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曾经恨到恨不得她被折磨死的人，今生却想尽了法子用尽了手段，将她从国公府里转移出来，不惜花重金给她喂药，篡改她的记忆，让他们回到上辈子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他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很好笑，很讽刺么！

“你这般自欺欺人，有意义？”

江隐嘴唇紧抿，无声的笑了一记。

窗外幽暗的光透过半遮半掩的窗棂照进来，映在男人苍白的俊脸上，明起明灭，晦暗不明。

“我没有自欺欺人。”他道，“我知道你爱我。”

南璃好笑的看着他，无数浓烈仇恨也在此刻变得无比平静，“我不爱你，从来都不爱。”

江隐脸色微变，却还是故作镇定，“你不过不肯承认罢了。阿璃，我们现在这样不好么，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我们之间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只有怨怼，我会对你好，会爱你一生一世，你想要的任何一切，我都可以给你，这不就是你上辈子想要的吗。”

对上男人卑微的眼眸，南璃心底除了嗤笑，毫无波澜。

“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萧景煜。”江隐道，“可你也知道，他现在知道了你的过去，心里定会有所介怀。就算你喜欢他爱他，他呢，他会毫无芥蒂的与你度过下半生？”

南璃眸光一冷，“你下贱！”

江隐微微一笑，阴郁的面孔露出既欢喜又痛苦的神情，乍一看上去有些狰狞，“我说过，阿璃，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不可能。”南璃呵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缓缓对上他高挺的鼻梁，“今夜，我便要与你同归于尽，再死一次。”

说完，她一个动作，身姿轻灵的翻身上桌，长腿一抬，踢向江隐。

她步步紧逼，招招带着杀意。

“阿璃，我不想对你动手！”

南璃目眦欲裂，“你未必打得过我！”

江隐担心道，“阿璃！”

南璃眼眶发红，根本不与他废话，握紧手里的匕首，动作稳准狠，每一下都狠辣无比。

江隐眉目紧绷，无奈只得反抗。

他伤势严重，还未完全复原。

几个回合下来，已累得气喘吁吁，身上挂了好几处彩。

他捂住左手手臂上的伤口，眼神愤怒，可对上女子猩红的眼睛时，又不得不抬手挡住那劈头一刀。

“阿璃，你当真要我死？”

“不然，留着你这禽兽过年？”

南璃五指用力，每一个骨节都开始发白。

而就在两人打得如火如荼之际，隐香别院外亦传来一阵刀戈相撞的声音。

第463章南璃！你敢！

江隐一面应对南璃，已经心累至极，又感觉身体逐渐变得绵软无力，想来，她早就在这屋中布置了迷药！

不能再等了，再这样下去，他定会被阿璃弄死！

“寒鳞！”

然而，喊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寒鳞的踪迹。

江隐察觉不对，心中慌乱不已。

南璃岂会给他逃命的机会，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握紧手中寒刃，趁他仓皇时，往他后颈上直直的刺了下去。

“噗——”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喷洒在南璃眼前。

在江隐倒下的同时，隐香别院的大门口响起一阵激烈的喊杀声。

江隐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大手往自己的后颈处摸去，大片鲜艳的红色，让他瞳孔一缩，“你……”

南璃面无表情的抽出匕首，骑坐在他身上，又往他胸口处送了一刀。

这一次，她看准备心窍的位置，绝不给他再活的机会。

江隐脸色瞬间白得仿佛一张纸，张唇呼吸了一口，又呕出血来，“阿璃……”

他瞳孔里写满了不敢相信，却在自己呼吸微弱下去的时候，缓缓伸出手，慌乱的眸子里渗出两行悔恨的泪水，好似要抓住她的手。

“别离开我……”

“去死吧。”

南璃淡漠的看着他。

白毛浩荡，夜风如同野兽一般呼号。

报仇之后，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四周风景都慢了下来。

她一身白色锦衣长裙，小脸上糊满了鲜血，冷风吹拂着她凌乱的发丝，她却感觉不到一点儿寒意。

她目光恍惚的看着江隐的双眼逐渐失去光泽，想起自己拼死生下的孩子，还有昏迷之中的阿煜，便觉得啊，人生其实也就这样。

越是执着的东西，越是如同手中流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只要她肯放弃，便没有什么再能打败她。

小崽子能活着来到这个世界，阿煜解毒的法子也有了，她没什么好遗憾的啦。

她弯起眼睛，灿然一笑，将匕首从江隐的身体里抽出来，一点一点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她想，重来一回，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是时候该离开了。

“南璃！你敢！”

蓦的，男人悲痛的声音响彻天地。

强劲的内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南璃一愣，没等她反应过来，手里的匕首已被人夺了过去。

一道玄墨色身影惊鸿一般从雪帘里飞奔过来，熟悉的沉水香气息让浑身僵冷带着死气沉沉的南璃动了动眼睛。

“不要！”萧景煜用力将人搂进怀里，凤眸猩红，充斥着无边怒火，他死死抱住女子的腰身，下巴抵住她的肩窝，哑声道，“不准，不准丢下我们，知不知道？”

他从未想过她会选择自杀。

刀子向她心的时候，他胸口疼得都快碎了。

当下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就这么冲过来，恨不得一掌拍醒她，可又舍不得。

南璃呆愣在男人怀中，竟发现他浑身止不住的在颤抖。

“阿煜，你怎么来了？”

“阿璃……”男人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皱眉捧着她染血的小脸，“就算你不要我，难道念宝你也不要了？”

“你是他亲娘，你若不要他，我也不要！”

“你若去死，我亦跟着你身赴黄泉！”

南璃眼前隔着一片水雾，看他的脸也是模模糊糊的。

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喉咙里酸涩涌上来。

她攥紧了拳头，抬起湿润泛红的眼睛，望进他深渊一般的眼眸里，“阿煜，我的事——”

萧景煜黑亮的凤眸紧盯着她，“我都知道了。”

南璃浑身僵硬，“所以，你知道我有多不堪，我——”

萧景煜沉下眉眼，伸出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耳后，将一缕被泪水浸湿的碎发别了过去，露出女子尖细的下巴。

他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你何处不堪？”

南璃满心抽疼，“我……”

萧景煜凝着她风轻云淡近乎透明易碎的泪眼，心疼道，“可我却从未觉得你不堪过。”

南璃懵了懵，再次抬起双眼，朦胧的水雾里，男人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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