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了视线中那张沧桑的脸。 池晚听奔过去,死死抱住父亲。 久别重逢,乔岩也很激动,眼眶酸胀:“苒苒,爸可算见着你了……” 一声‘苒苒’,险些让池晚听哭出声。 无数句对不起都哽在喉咙,上辈子她锒铛入狱后,父亲不久就病逝,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愧疚、懊悔和思念揪着池晚听的心,可脸上粗糙的摩挲感立刻将她拉回现实。 她直起身,慌张扫量四周:“爸,你怎么过来了?” 现在知识分子正被严打,何况曾是大学教授的父亲。 比起池晚听的紧张,乔岩反而很从容:“听说你的返城证下来了。” 池晚听一怔,拧眉垂眸:“爸,我……” “爸不是来劝你跟我回去的,就是太久没见你,想来看看。” 说着,他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她的脸:“瘦了。” 闻言,池晚听鼻头发酸。 可曾经在讲台上意气风华的父亲此刻却满手淤泥,落魄虚弱,眼神也没了研究学问时的神采。 这些年,他吃得苦不必她少。 她正想开口,却见父亲从口袋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钱,塞到她手里:“志刚是个好男人,好好跟他过日子,别惦记爸。” 池晚听把钱还回去,却被挡了回来。 乔岩把她往家方向推:“回去吧,爸也要去赶车了,来这边可不能被人发现。” 听到父亲这样说,池晚听才不舍转过身。 可刚走进拐角,身后忽然传来‘咚’的巨响! 心头一跳,她猛然奔回去,竟看见父亲满头血倒在地上,两个手持木棍的男人正指着父亲叫嚷—— “就是他,沪南那边的臭老九,赶紧把他抓公社去,等弄死他,咱们能领一大笔钱!” 第5章 池晚听只觉血液凝固,呼吸也被窒住。 眼见两个男人要把父亲架起来,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率先冲出去,死死护在父亲身前。 “不许你们动他!” 其中一个高个儿男人狐疑打量着眼前刺猬似的池晚听,挥棍恐吓:“哪儿来多管闲事的女人,滚开,别挡了我们的财路!” 池晚听恨恨盯着他们:“想动他,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高个儿顿时恼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举起手里的棍朝她头上打去。 可还没落下,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池晚听怔住,错愕抬头—— 姜骁?他怎么来了? 却见对方挡在她面前,面不改色撒谎:“你们找错人了,他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 池晚听愣住,看着他的眼神掠过丝诧异。 军人独有的气势让对面两人惶恐后退,悻悻离开。 见两人走远,姜骁直接把乔岩背到身上,朝村东走去。 担心父亲伤口的池晚听急的脱口而出:“志刚,卫生院在北边。” “你要是想他再被抓,可以送他过去。” 姜骁冷不丁的话让她面色一僵,最后也只能强忍心疼跟了上去。 直至到了一个偏僻山腰的荒废茅屋,姜骁才把人放进里头一张破床上。 池晚听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知道山腰有这么一个地方。 环顾陌生房屋,她疑惑:“这里是……” “程家几十年前的老房子,旁边没屋子,平时不会有人来。” 姜骁关上摇摇欲坠的窗,眉眼依旧冷漠。 但池晚听却真心感激:“谢谢……” 如果不是他出面,父亲可能要被拉去公社批斗,甚至像先前那些老师一样,被活活饿死都有可能。 然而姜骁却板着脸警告:“在这儿不代表没事了,如果不想惹麻烦,就管住自己的嘴。” 说完,他转身离开。 望着那冷决的背影,池晚听心里五味杂陈。 让父亲暂时摆脱麻烦,已经是他对自己最大的仁慈了吧? 顾及父亲的伤,池晚听也没时间多想,跑回家偷偷抱了床被子。 因为姜骁的叮嘱,她不敢去卫生院,只能上山采点草药磨碎了给父亲治伤。 几天后。 池晚听给父亲送完饭,采了草药正准备回去,半道上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挡在她面前。 抬头看去,竟然是曹明华! 他梳着背头,故作温柔地喊了声:“苒苒。” 池晚听面色一沉,绕开他就要走,却被他拉住手:“你怎么回事?自从那天我叫你磕破头之后,就开始躲着我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可我不是为了你好,你不也一心想着回城——” “住嘴!你少拉拉扯扯,别忘了我是姜骁的媳妇。” 池晚听冷脸甩开。 谁知曹明华笑了,还朝她靠近:“行了,这里又没别人,装什么不熟啊……” 池晚听忙疾步后退,拉开距离,沉声警告:“曹明华,你再靠近,我就去公社举报你!” 见她像是来真的,曹明华也恼了:“好啊,你去举报,我也好跟别人说,你以前是怎么跟我黏黏糊糊的。” 说着,又上前想要抱她:“还姜骁的媳妇?当初你可是亲口跟我说他就一臭石头,不解风情。” 对方的触碰让池晚听只觉恶心,她用力甩开:“别碰我,我嫌脏!” 曹明华目光一狞,狠狠将人一推:“脏?你跟我睡觉的时候可没嫌我脏?” 放屁! 她什么时候跟他睡过觉!? 池晚听被推得后仰,一时间没来得及还嘴。 ‘砰’的一声闷响,她后背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回头看清来人,顿时白了脸。 第6章 四目相对,姜骁冷冽的目光刺的池晚听脸色发白。 曹明华眼见事态不好,一溜烟跑没影了。 路上只剩池晚听和姜骁,男人冷冽的威压比早上的霜还冷。 顶着威压,池晚听试探着扯住男人的胳膊,解释:“志刚,你别听曹明华胡说……” 不料,程姜骁却后退一步,淡漠斥责:“离我远点。” 这嫌弃,刺得池晚听又委屈又难堪。 她干脆豁出去,一把扯破自己的衣领,挡在男人的面前:“我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你不信,可以亲自检查!” 话落,衣领被拉的更下,余晖中,精致锁骨下莹白的一片像是渡上了层暖光,眼见沟壑春光都要露出来—— “住手!” 男人沉哑的低吼让池晚听浑身一怔。 下一秒,姜骁脱下自己的外套,迅速盖到池晚听身上:“青天白日的,你不嫌丢人?” 她一哽,眼泪情不自禁湿了眼眶。 他连解释都不听,不这样,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女人水润的眼眸溢满委屈,仿佛一碰就碎。 不知怎么,姜骁心头莫名一软,扭开头吞咽了下喉结,冷道:“回家。” 池晚听愣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他已经往家走去,连忙跟上。 捏着身上的外套袖口,她犹豫了半晌才轻声问:“你是来接我的吗?” “去公社打电话,路过。” 姜骁目不斜视,恢复以往的冷漠。 池晚听垂眸,眼中划过抹失落。 果然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姜骁不喜欢她,甚至称得上是厌恶,他怎么可能这么快接受她,关心她? 一路上,两人没再说话。 直到进了家门,池晚听终于鼓起勇气,朝那挺拔的背影开口:“既然我已经嫁给你,这辈子我都是你的人,你能不能试着相信我一点,我会照顾好妈,照顾好这个家。” 姜骁步伐一滞,没有回头:“但愿你言出必行。” 厨房门又关上,但池晚听的心里却有了一丝期盼。 他总算是松口了,那只要自己坚持下去,让姜骁看到自己的好,他会不会也愿意跟她过一辈子? 次日。 下了一夜的雨,冷意加剧。 池晚听刚从屋里出来,便听见吴秀芳喊了声:“志刚,我去山上采点木耳,你把屋顶的瓦翻翻,有点漏水了。” 听了这话,她忙拎起墙边的竹篮:“妈,我跟你一块去。” 婆婆腿脚不好,自己跟上去也能照顾,也顺便采点草药给父亲治伤。 吴秀芳皱了下眉,但也什么也没说。 两人出了门,一路往山上走。 每年年终分粮,许多人家分的粮食都不够,所以很多人在农闲时上山采山货。 池晚听放眼望去,平时冷清的树林三三两两都是人。 唐婉艳也在,一边摘菌一边跟人聊天。 吴秀芳避开地上的树枝,嘴里念叨着:“下雨天不用挣工分,你不留在家跟志刚培养感情生娃,跟我个老太婆出来做什么……” 池晚听当做没听见,只一门心思采木耳。 两小时后,两人一路采到半山腰,都也有些饿。 池晚听把路上摘的野山楂,递给吴秀芳:“妈,我尝过,已经熟透了,不酸。” 吴秀芳接过,一个个往嘴里塞:“是挺甜,留点回去给志刚。” “好。” 池晚听笑了笑,正要把山楂转进竹筐,却见吴秀芳突然脸色青紫的倒在地上,双手掐着脖子,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妈!” 池晚听急的扔掉竹篮,蹲身将人扶在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