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洵带上白雁给纪廉做的三明治,到了楼下按了几下车铃。
纪廉从楼上下来。走近时,陈洵闻到他身上有股中药的味道。 “上来吧。”陈洵拍拍自行车后座。 纪廉看了眼,之后抬起头来,说:“我请假了。” “……啊?”陈洵愣了愣,随后立马点了头,“啊,你请假了啊,好。” 仰头时他看到纪廉的奶奶已经从窗口探出头来。 她努力拔高声音,说:“陈洵,纪廉今天不去学校了。” “啊,奶奶,我知道了。”陈洵大声回应道,之后看回纪廉。 “是不是很痒?”他问。 纪廉摇了摇头。 “很严重的话还是去医院看下吧。”他又说。 “嗯。” 陈洵知道他虽然这么回,但大概率是不会去医院的。嘴边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出口前却又都消失了。 “张老师知道短跑我替你上吗?”最后他问。 “不知道。” “好。”陈洵点点头,“到了学校我就去跟他说。” “嗯。” “那我走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嗯。” “拜——” 陈洵踩下脚踏板,车滑出去一段,他又想到什么,猛地刹停下来,脚点着地倒回来。 “对了,差点忘了。”他从书包里拿出白雁给他的火腿三明治,递给纪廉,“我妈听说你觉得好吃,今天又给你做了。” 纪廉低头盯着食盒看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之后抬头看他一眼,也没说话。 “走了啊。” 陈洵重又踩下踏板,抬头跟纪廉的奶奶道了别。 纪廉站在原地目送他骑远,直至消失,转头望向远处的云层。那里太阳已经有了探头露面的端倪。 进了班,陈洵放下书包就去了办公室。 敲门时张清正背对着他泡茶。蔡兴在这时抬头,同陈洵打了个照面。 过了一晚,蔡兴看上去依旧精神不振,黑眼圈还更重了些。 看来刘贤武的死对他而言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陈洵心想,看向他的胳膊。换过一身衣服,黑袖章也摘掉了。 蔡兴回看他,又侧头看张清一眼,没出声提醒,低头继续批改作业。 陈洵对他这反应有些诧异。几次接触下来,他觉得蔡兴是个挺热心的老师。 张清泡好茶转过身来,他走上前去。 “张老师。” 张清手抖了抖,抬头看他。 “哦。”他将茶杯摆到台上,问,“怎么了,什么事?” “纪廉昨天晒到太阳过敏了,跟您请假了是吧?”陈洵问。 蔡兴听到纪廉的名字,笔顿了一下,抬了抬头,之后又沉默着继续批改起作业,并未发表任何言论。 “嗯。”张清坐定下来,说,“他昨晚跟我打过电话了,怎么了?” “今天运动会他还有个五十米跑的项目。”陈洵提醒道。 张清这才恍悟地点了点头:“啊……对。” “我想替他参加。”陈洵说出了来意。 张清有些意外,“你?你腿不是刚好吗?”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嗯……”张清看着他沉吟了几秒,最后点了点头,“行。那量力而行。” “好!” 临走前,陈洵又看了眼蔡兴,对方两指紧捏着眉心,一副头痛难忍的模样。 这天的运动会少了开幕仪式,进程快了许多。 陈洵在校服背后别上纪廉的号码牌,这一举动被不明所以的同学们看到,又引得看台上一阵窃窃私语。 议论声小下去后,他突然想到一个人,忍不住望向二班的方向,然而仔细寻了一圈也没在人群中找到葛佳的身影。 小组赛很快轮到陈洵所在的小组。 陈洵被安排在第三赛道,左右望了望,都是其他班的同学,好像有一些印象,但都叫不上名字。 裁判喊预备后,陈洵迅速调整了状态。 发令枪响,他第一个冲了出去。 这短短零点几秒的反应时间对于短程跑而言至关重要,陈洵作为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运动员,当然再清楚不过。 调整奔跑节奏时,陈洵感受到了骨折后长久不运动身体肌肉的退化。纵然底子还在,仍跑得有些勉强,很快落到了第二的位置。 耳边不知是风的呼声还是看台上响起的欢呼声,抑或只是自己克制的呼吸声。 下一秒,脚踝处陡然一阵剧痛,他侧身重重摔到了地上,抱住脚踝,额头因疼痛登时渗出了汗。 比赛因为突发情况中止。两个体育老师飞奔过来,将他扶起来。 看台上,林达和几个男生也想冲过来,被张清拦下了。 “还好吗?”体育老师紧张地问。 陈洵咬着牙点头,被老师搀扶着起来,离开跑道。 被架着走了一段,他向体育老师摆摆手。 “老师我能走了。没事。” 老师朝他的脚看了眼,将信将疑地松开手。 陈洵小心翼翼地站正了走出一段,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体育老师这才放下心来。 医务室医生检查过陈洵的脚,轻轻按压他的脚踝检查,替他在破皮的脚踝处消毒,之后问了几个问题,想要判断他受伤的情况。 陈洵想要蒙混过关,故意答得含糊不清,忍着痛笑着摇头不停说“没事”。 医生见他不配合,只好告诫他最好还是去医院拍个片,检查下韧带有没有受损。 陈洵满口答应,总算被医生放行。 这时也正好是饭点,陈洵拖着脚刚找了张桌子坐定没多久,林达后脚就跟上来,在他旁边落了座。 “你的脚怎么样了?严不严重?”林达担忧地朝他的脚看了眼,问。 “小事,就崴了下而已。很快就好了。”陈洵回。 “真的吗?你是不是快回泳队训练了?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比赛吧?” “会影响,但没事。”陈洵笑道。 “啊?啥意思啊?”林达没听明白。 陈洵耸了耸肩,埋头吃起了饭。 “哎,总算有机会吃饭和你坐一块儿了。”缓了缓,林达又说,“纪廉在,我都不好意思过来。” “你这话说的。”陈洵夸张地朝后仰了仰头,“不至于吧。” “你没看见昨天纪廉对我的态度吗?” 林达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 “哦,对了。”他说,“我昨天看到闫苓了,在校门外。我走出一段,发现原来她等的人是葛佳。” 陈洵愣了愣,反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迅速转换了神色,点点头。 “是么。” “所以原来葛佳认识闫苓?”林达好奇地凑近了些,问,“那她知道闫苓哥哥的事吗?” “不清楚。” “哎,”林达有些败兴地叹了口气,“行吧。听我爸说,消防车赶到时,刘贤武已经被烧成碳了。” 说完像是想到了那个恐怖的死状,他露出恶寒的表情,浑身抖了抖。 “那他家人呢?都死了?”陈洵皱起眉问。 “没有,就死了他一个。” 说完见陈洵十分困惑的样子,林达解释了几句。 “刘贤武老婆几年前就过世了,平时就刘贤武一个人住。中秋那晚他儿子本想把他接到自己家过节,住在他们家,第二天再回去。但刘贤武接了个电话,吃过晚饭就急匆匆地回去了。后来他儿子在葬礼上哭着跪在地上一直不起来,特别后悔放他回去了。诶,你猜是谁打的电话?” 陈洵沉默了几秒,说:“闫烨。” “嘿,你怎么知道的?”林达扬起眉。 “我还知道警方就是靠这通电话锁定的嫌疑人。”陈洵看住他,说,“毕竟我爸生前是警察。” “啊?你爸他……”林达一愣,对上陈洵陡然变严肃的神情,一时无所适从。 “嗯,”陈洵点了下头,说,“我爸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恨透了杀人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