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伴着沈清推窗看江面水阔,左右行舟。 林承州也不太出面,多和孙翁老喝茶闲聊,他这回出门月余,先是和蓝可俊去了瓜州运粮,从瓜州北上济宁,路过江都时又下了漕船,在江都停留过一日,带着顺儿雇舟南下金陵,日日忙碌,也不得闲。 “大哥儿回过江都?”孙翁老问他,“如何不回家中?突然改了主意要南下金陵?” “不去金陵,如何能遇上先生。”林承州微笑。 孙翁老看着他倚窗喝茶,沉吟片刻:“大哥儿把田婶娘锁起来,若到家老夫人见着后头蓝表叔回来,又如何交代毕竟是亲戚” 林承州丝毫不惧:“她们敢趁我不在使坏,就当想一想后果,别说祖母,就算老天爷护着也不顶用。”他轻哼一声,眯起眼,“吸我身上的血,在我身上打主意,真以为自己翻身做主,活腻了。” 孙翁老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低头呷了口茶,不再劝。 船一路都不靠泊,扬帆直奔江都,船上就那丁点地方,吃饭散心看景,兄妹两人总有见面的时候。 兄妹两人并不多话,但态度也不算冷清,偶尔脸上也微带着些笑意,外人看着倒是挺谦和的一对兄妹,只有宝月心惊胆战,生怕两人闹出个什么来,最后她又被关柴房受惩。 到瓜洲那日,又见瓜洲白塔,这日是个阴天,灰蒙蒙的,视景并不佳,那白塔看着细细小小,伫立在山水之外,江水混浊,被风和途径的船只一搅泛出一片片白沫,丁点倒影都不见。 林承州喊沈清喝茶,两人就坐在舟头的舱室内,将四面窗都推开,短帘挂高,任凭江风左右横窜,将人的衫袍吹得东飘西扬。 他倚在窗边,半只手臂还搭在窗外,迎面吹着微腥的江风,唤她:“妹妹来煮茶。” 沈清端端正正跪坐在软垫上,将铜色小茶壶搁在泥炉上,静等水沸。 林承州目光从茶炉挪着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眼,又扭头去看外头江景,微微敛眉,支手揉揉额角。 “大哥哥头疼吗?” 林承州慢吞吞“嗯”了一声。 “我帮哥哥揉揉。” 他说了好。 沈清趋步过去,跪坐在他身后,伸手,慢慢替他揉着额头。 她的长袖随着手姿,荡垂在他肩头,林承州闻到她身上那股安定的甜香,这香气难以描述,是她身边的花花草草,熏过的衣裳枕褥,身上的胭脂水粉和香膏,入口的茶水和甜食,各种零零碎碎的气味,一朝一夕糅合出来的一股子甜味。 林承州闭眼问她:“这一个多月,在家做什么?” “针黹、写字、陪祖母和喜哥儿,和婢子们玩闹。” “哥哥呢?” “去瓜州运粮,再往金陵去办事,做买卖。” “哥哥在金陵有什么买卖?” “今年两湖的新粮下来了,行客们把余粮运到南直隶来卖,我来看看行情。” 沈清不懂这些,轻轻嗯了一声,林承州反手去搂沈清的纤腰:“到我面前来。” 沈清被他反手一拖,半歪着身体,从他身侧滑到他怀中,枕在他腿上,安安静静看着他。 他仍是一手搭在窗沿,一手揽着她的纤腰,两人凝神互视,都是年轻的、鲜嫩好看的脸庞,彼此的眼里都倒影着对方的面容,都是不动声色,不起波澜。 舱室静谧,身旁茶炉上的茶壶突然沸腾,咕噜咕噜作响,水雾弥散,满室氤氲,又被瞬间闯入的江风吹去。 两人面上都拂过一点潮热的水气。 他突然勾起唇角,目光盯着她的红唇:“妹妹好大的胆子。” “哥哥教导有方。” “还是妹妹聪颖,一点就透。”停在她腰间的手慢慢往上爬,捏住她柔软的手,揉了揉,而后顺着手背钻入衣袖,一路抚摸向上,最后停住,来回抚弄着伶俜锁骨。 衣袖往上卷蹭,露出纤细晧腕雪臂,被风一吹,冰冰凉凉。衣裳内有什么东西在游走,擒住一只酣睡的白鸟,揉捏摩挲,语气轻飘:“妹妹的心在哪?似乎不太好寻?” 她抿唇,轻轻瞟了眼他:“哥哥的心在什么位置,我的心就在什么位置。” “找到了,原来在这。” 茶壶盖“咯”的一声,重重被水汽顶跳起来,尖锐的声响划破静室,他猛然手上施力一揉,手下娇躯哆嗦,沈清轻喘声从喉间溢出,身体不防一滑,从他腿上往下摔,又被林承州拉着胳膊攥起来。 沈清扶着榻沿站稳,闭着眼缓了缓,睁眼见林承州目不转睛看着她,将他的手挥开,往后退几步。 “水开了。”林承州收回手,昂起下巴示意,“妹妹泡茶。” 沈清收敛心神,面上沾了些轻绯,又被江风刮出几分凉意,扭身去拎茶壶,泡了一盏酽茶,递给林承州:“喝茶。” 林承州垂眼,接过茶杯:“谢谢妹妹。” 他低头喝茶,她便退下,林承州见她离去身影,伸手那只逞坏的手,在鼻端下轻轻一嗅,指间还萦绕着甜甜的香气。 施家众人见到去金陵的马车又原模原样回来,一旁还跟着林承州时,都是目瞪口呆,措手不及,施老夫人捂着胸口,几要心梗。 林承州朝祖母行礼:“祖母。” “你”施老夫人拄着拐,指着他,又颤颤指指孙翁老,“这” “蓝表叔独自北上济宁运粮,我临时起意南下金陵办事,未告知家中。”林承州见施老夫人脸上皱纹蹙成一朵菊花,冷声道,“恰好在金陵城外遇见孙先生一行人。” 林承州掀起眼皮:“也恰好知道二妹妹要去金陵嫁人。”他拍拍手,让人把捆在车内的田氏等人扔到地上,“是谁的主意?哪家哪户?什么身世底细,短短时日就能定下一门亲事,连男方是圆是扁都不知就送二妹妹去金陵?” 施老夫人听得林承州冷声发问,心头突突的跳,桂姨娘和云绮、芳儿几人,无不脸色煞白,众人又见地上捆得严严实实,堵着嘴,被折腾得萎靡潦倒的几人,连田氏也在其中,一时俱不知如何作答。 林承州往日在家,都算是温和端方的性子,对田氏也算客气有礼,一月前才和蓝表叔交好一道出门,怎么就将田氏折腾成了这副模样,这这 林承州先吩咐人 :“二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心力憔悴,先把二小姐送回榴园安顿。”又扭头向施老夫人:“祖母,我们去堂上说话?” 沈清从马车上下来,低头向施老夫人福了福,和宝月、清露明霜往榴园去,家中人等人目送她身影离去,芳儿哭哭啼啼扑到田氏身边,向林承州求饶:“大哥哥,不知道母亲做错了什么,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不误会另说。”林承州冷声道,“芳儿妹妹若不想见婶娘这样受辱,不若也拿绳子缚了,一道和婶娘跪着,这样方显母女情深,同心同德。” 芳儿闻言,不敢置信瞪眼看他,见林承州寒意十足,眼风都未扫在她身上,不敢辩解,又不忍心见田氏蓬头垢面的模样,只呜呜蹲在田氏身边大哭。 “之问,你到底在做什么。”施老夫人皱眉低喝,“这是你婶娘和表妹妹,一家子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施老夫人这语气就有些重了,连林承州的名都喊了出来,林承州掸袍子上的灰,神色淡然:“做什么?当然把家里那些灰尘蠹虫清理清理,免得蛀了我的屋子。” 他是施家家主,府内也没个人能拦他,这会连施老夫人发话都不好用。 “祖母,请——”他见紫苏在圆荷身后一闪,垂眼唤道:“紫苏,圆荷,还不搀着老夫人进屋。” 主屋庭内上了茶,施老夫人手握鼻烟壶,青着脸端坐上首,桂姨娘和云绮都各坐了位子,田氏关在船舱饿了好几日,早已是眼冒金星,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林承州又不许下人对她宽待,故而那府丁都是粗手粗脚,把她从车上摔来摔去,下马车时脑袋磕在地上,昏痛得好半日还未缓过来,当然也顾不上向施老夫人求情,这会儿芳儿哭哭啼啼扶着田氏坐在凳上。 那冰人和男方家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