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酸涩得不知道是被什么堵住了。 整个人都被他拉着跑,我只是紧紧地盯着身边的这张脸。 手被握得好紧。 「轰——」 只是容不得我想太多,我听见周围的尖叫声,但很快,这些尖叫声便被雪崩的声音覆盖住了。 先是细微,而后便是轰然崩塌。 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雪崩。 一切都来得太快。 身旁的人紧紧握着我的手。 白色的世界里,雪花如尘埃一般散落于每个人的身上。 一片、两片、接着是一群。 这些雪从高山上飞腾而下,转眼吞没一切。 我艰难地睁开双眼,耳边反反复复都是他的「跑」。 风雪席卷至我们身上的时候,我张了张嘴,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徐昼。」 他的手好冷啊。 他变得这么这么瘦。 我根本没有发现是他。 原来如同玉人般的徐小少爷,此时身形削瘦得宛如一副骨架。 但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就像是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那时的我就在想,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还是说…… 这不是他。 他身上的线香味很淡,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檀香。 但在风将帽子吹下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我已经认出了他。 老师说他,瘦得几乎要脱了形,不复从前。 他的嗓音也沙哑了不少。 而距离我应氏杯夺冠,他宣布订婚,也不过三个月而已。 短短三个月。 不过一瞬间, 松软的雪,却能够成为杀手。 暴雪止住,周围一片寂静,唯有风声依旧。 不知何时,徐昼已将我整个人都拥在了怀中。 所以我闻见那馥郁的檀香。 他真的好瘦。 瘦得我的头靠在徐昼的胸口时,能清晰地听到那颗心脏的跳动。 他的一只手揽着我的腰,一只手护在我的脸旁。 我喊他,带着能够察觉的哭腔,我说,徐昼,徐昼,我来抱着你,你穿得太薄了。 但四周的雪将我们埋得那么紧,他又抱我抱得那样用力。 缓缓的,他的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上。 「是我、是我,乖囡,别怕,我会保护你。」 徐昼的声音是那么轻,就和他的人一样,仿佛会被冷风吹走。 我抬起头,看见那双浅淡的眼眸,里面盛满了我一人。 我还看见了…… 「你流血了,徐昼。徐昼,怎么办,徐昼,你流血了,你被砸到哪里了,你痛不痛。」 鲜血从他的后脑勺缓缓地流淌进脖子里面。 徐昼的声音,甚至带着难以言说的宽慰。 「我不疼,你别怕。」 他忍着疼痛,在我的耳边,轻声哼起调子。 虫儿飞,虫儿飞。 我的眼泪滚在他的手上。 他缓缓睁开眼,说:「别哭,囡囡。」 「我已经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我却闭上眼,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眼中,全部全部,都是徐昼。 我咬着牙,哭着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来?」 突如其来的沉默。 我掀了掀眼睫,泪珠滴落。 这出神的人,清醒过来,他浅浅笑着,一如往昔。 「原来你喜欢我。」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曾经的喜欢也是喜欢。」他执拗地凑到我的脸旁,有些吃力的,轻轻喘息,「乖囡,我很欢喜。」 「我的春天,我的小雀儿……」 「哪怕就在眼前,你不要逃得那么远,让我看着,也好。」 我含着泪说:「做人不能那么贪心,徐昼。贪心,会有报应。」 今日之事,是不是就是报应? 我不知道,徐昼也不知道。 「徐昼,你明明清楚,你在逼我。」 他的眼神中,是温柔的笑意,淡淡的,没有说话。 「你用我们认识的十五年逼我,用陶珠璎逼我……」 他要我回到他的身边。 不论是十五年的陪伴,还是与他订婚的陶珠璎。 当我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无力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珠缨曾经救过我。」徐昼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我也的确以为,这辈子我会同她一样,彼此生了病,走过一生。可是乖囡,你为什么要来呢?你让我变得这么贪心。」 六岁的失去了父母的小女孩,怯怯地看着他。 他的心忽然便软了。 而徐昼的铜雀春深,金屋藏春,凭借的,也从来都是…… 薛春本身。 喜欢说出来有多简单,喜欢说出来有多难? 徐昼的半生,想要的,不需要他说,他都能得到。 所以他不会说喜欢,不会说想要。 除了薛春。 他用青梅竹马的十五年编织网,想要将这春天紧紧握在手中。 可是他低估了自己的感情,也低估了自己的乖囡—— 她是真的会逃。 是真的会说再见,再也不见。 是真的会永永远远地离开自己。 而只要一想到这点,徐昼便疯了。 他曾以为陶珠璎是他的救赎。 但在那两年间,在那三个月里,他反反复复点燃檀香,这才惊觉那是「救」。 他的救赎,始于要远远逃离的那个人。 「薛春,你忘不掉我。」他的叹息中,是满足,是笑意。 风雪漫天。 不远处响起救援队的声音。 「我不会再喜欢你。」 我颤抖着唇瓣,一字一句地说。 但徐昼只是浅笑,他将我拥得更紧,而后缓缓阖上眼。 他说,我爱你,乖囡。 他会等。 只要她忘记不了他。 他便会一直、一直、一直等下去。 34 春转夏的时候多雨。 我收好了书本,宣布下课。 青涩的少年被同伴推攘着上前,他支支吾吾地问我:「老师,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 我眨了眨眼,有些愣住。 「我今年已经十八了,我从五岁入段那年就听过您打破三星杯记录。」 或许是因为害羞,他的语速很快,「我虽然还没有拿到世界冠军,但我一定会向您学习,所以您、您如果没有男朋友……」 「宋启元九段还没追到老师呢!你才多大!」 说话的是少年的朋友,他嘻嘻笑了声,凑到我的身前:「老师,你说对吧!」 「十八岁,陆言六段,我会超过宋启元九段的!」 少年慌忙开口,他紧张地看着我。 我伸出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小小年纪,都在想些什么。」 「听说宋启元九段也是在十九岁和您表白的!」他的脸羞得通红。 那已经是…… 六年前的事了吧? 「等你什么时候超过宋启元,或许我能考虑考虑。」 我轻轻咳嗽一声。 少年的双眼顿时亮了:「老师,我一定会超过宋启元的!」 「咳咳——」 门口传来更响的咳嗽声。 我转过头,宋启元正站在门边,微微挑了挑眉。 「连他们都知道我追你追这么久了。」走在我身边的宋启元有些无奈。 我笑着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只能做朋友。」 行至楼梯下,宋启元摇了摇头:「又被拒绝一次。」 「那你等着,过不久就是 LG 杯,你可能还会被我打败一次。」我认真说道。 外面好像下雨了,宋启元撑开伞,对我说:「我送你吧。」 「不用。」我从包中取出伞,「我今天看了天气预报,特意带了伞来。」 宋启元先出门,但他突然站在原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 我撑开伞,走出去。 细雨弥弥,春天的晚桃开得很是香甜。 路上人来人往,街边种植的桃花,便绽放得更为慵懒。 只是小雨愁人,大多都匆匆忙忙离开。 但这样的时节,却仍有人静静地立在树下,持着竹伞。 他抬起头,似乎是在看被雨水打落下来的桃花。 听见脚步声,他微微转过头来,看我。 青色的衣,黑色的发。 我说过我不会再喜欢他。 而他说他会一直等。 他的铜雀台没有困住春天,反而自己深陷其中。 我撑着自己的伞,收回视线,向着人群中走去。 那人竹伞轻侧,与桃花一同,跟在其后。 街声喧闹,人声嘈杂。 六岁、十六岁时觉得高高在上如天 |